男人穿着天青色的广袖衫,一半披发一半马尾,戴玉冠。放眼望去,盘靓条顺,好个少年美男。
虞乐跨出门槛,“你怎么下来了?”
“我在等你。”
何慕望向马车,“你姐姐,她在里头等你。”
虞乐毫不犹豫上去。
帷幔被人从来头掀开,警惕的杨听谣立马看过去,见是虞乐后,心情渐渐平复,却也有些不好意思。
虞乐与她并排坐着,“你,还疼吗?”
“不疼了。”
虞乐盯着她怀里的小孩看,已经睡着了,睡相可爱。
“我刚刚烧了族谱,你也自由了。”
杨听谣是吃惊的,竟真这样做了。
察觉到她一丝闪躲,杨听谣试问:“你不开心吗,你已经不是杨家人了。”
虞乐思绪万千,“开心啊,从今往后他再没有证据牵制我。只是,我变成自己不喜欢的样子,就在刚刚。”
杨听谣明白过来,“我不知道你娘同你说过没,我其实并不是她的女儿,我是在她之前,妾生出来的。”
虞乐也是才知道的,杨玉来竟还有个妾室,他把杨听谣记作庶女。想来是因为她没带给他们丰厚利益,他们不愿意给予“奖励”。
杨听谣深呼吸后,平静的说出自己的遭遇:“你娘嫁进杨家时,我娘早就死了,被打死的,原因我记不清。可是你娘视我如己出,我所感受到的爱,在这个家里,只有她给过我。杨玉来休她时,我想跟着她,哪怕沿街乞讨我也乐意,我就是想跟着她。”
“结果你也看到了,我终究是留在了杨家,杨玉来不让我走。我中途逃了一次,但是八岁的我分不清东南西北,也不知道你们去往何处,终于还是被抓了回去。杨玉来将我关在破破烂烂的院子里,跟养狗似的,养了我四年,最后将我嫁给一个四十多的商户,听说他不仅喜欢童女,也喜欢童男。”
虞乐心里难受。
“我是直接被轿子抬走的,一路上拼命地喊救命,是我现在的丈夫救了我。”杨听谣看一眼怀中女儿,娓娓道来,“他不过大我两岁,就想尽办法救我出牢笼,我年纪轻,自然就喜欢上了他。我不敢回去,一直跟着他,他也待我很好,后来就是你看到的,结婚生子,吃糠咽菜。”
虞乐抿唇,还好老天待她们都不薄,还能绝路逢生。
“妹妹,你替我报仇雪恨了。”
杨听谣不惜揭开伤疤给人看,只是为了安抚她的心情。虞乐苦笑,老实说:“姐姐,我脸上的伤,就是像我这样刁蛮的人弄的。我甚至比她更过分,我离经叛道,忤逆不孝,不仅烧了族谱,还打了杨玉来,气得二位姑母剜心的疼。我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竟然如此恶毒。”
杨听谣说:“傻丫头,别拿自己跟欺辱你的人做比较,杨玉来可不无辜,这都是他活该的。”
虞乐眼神黯淡,认为自己这一生都毁在了杨玉来手上,没有完整的家,快乐的童年,正常的身份,善良的性格。
倘若她生在有爱的家庭,是否也能像寻常人那样?
倘若她能像何慕那样…
“可是我烧了族谱,杨家的先辈与姑母叔父,那些人都是无辜的。”
杨听谣脸色沉重:“二姑母她们打小疼爱你,你大婚那日,是听杨玉来编谎,才没有出面阻拦。可你根本不知道,她们是如何待我的。我出嫁时,她们不闻不问,就是逃出来想投奔她们,也装聋作哑将我晾在门外。她们这样区别对待,又能比杨玉来好到哪儿去?”
“姐姐…”
“你要知道,你是幸运的,杨家还有人喜欢你。可这并不代表,喜欢你的人,就全然是好的。别难过,这都是杨玉来造的孽,该还的债。”
“知道了。”
杨听谣眼眶突然湿红,她忍着悲伤小心问:“你娘还好吧?”
“从前大病一场,后来治好了,现在过得算舒坦。”虞乐又问,“姐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