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死地盯着王越,仿佛他要说出那句话,她才能安心闭眼。
“我听话。”王越的眼泪终是止不住,顺着他的脸颊,从王氏指缝间落下,话语却不复方才断断续续,“我会好好活着,我会听孟大夫的话。”
王氏露出一抹虚弱的笑意,手指蜷缩,好似想替王越擦一擦脸上的泪珠,却定在离他眼角不过毫厘的地方,再也不动了。
“娘!”少年人凄厉的哭嚎声,划破了长夜。
今夜整个龙骧,定然无人入眠。
屋内弥漫着药的苦腥气、血的铁锈味,缠绕混杂,像是三途川边不散的雾气,朝孟荷猛地袭来。
她眼前一花,却死死按住椅背,十指上未好的伤口齐齐崩裂,染红了包裹着的纱布。
她却一动不动。
她要这样的痛苦加身,让她牢牢铭记眼前一幕。
王越哭了许久,方才渐渐安静下来。
他抹了泪,勉力抱起王氏的尸身,冲孟荷沙哑道:“我们将阿娘送出去吧。”
他抱得摇晃,却避过了孟荷伸过去帮忙的手,低声道:“我想自己来。”
孟荷点点头,默默跟着他出了院门。
行了百尺,便是他们之间焚烧尸体的地方,孟荷脱下自己的外衫,铺在地上,王越轻轻放下了王氏。
两人默默地开始堆起了柴火。
渐渐地,从学堂院中来的人加入了他们,众人未发一言,只静静地做着自己该做的事,偶有几声低泣声传来,送别这位照拂了龙骧许久的女子。
天亮时分,火渐渐熄灭下去,孟荷解下自己的荷包,递给了王越。
王越低声说了句“谢谢”,上前替王氏收敛尸骨。
两人缓缓走回了学堂中。
天已破晓,孟荷心中的晦冥却挥之不去。
她昨日说,今日就要替龙骧人治病,可经过昨夜王氏的事,她不知道还愿意有多少人愿意尝试她的疗法。
她能感到所有人的目光都凝在她身上,犹如泰山重压,让她喘不过气来。
可她必须开口。
她站在院中众人都敲得见的地方,深深吸了口气,开口道:“照我昨日所言,今日我便替大家医治,这法子凶险,昨日大家也见了,我并没有十足的把握治好大家。”
“可若是不治,疫症便是十死无生,孟荷在此恳求大家,让我们试一试吧!”
千百双眼睛盯着她,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应声。
有先前同王越一起的年轻人想站起来,却被父母死死按在原地。
“若是都要死,不如少受一点折磨再死。”
“是啊,那办法如今也只有她同王夫人试过,王夫人死了,我便不信!”
人群中传来议论声,孟荷的心一点一点沉入了谷底。
人心失去了期望,这是最可怕的事情。
孟荷狠狠掐了掐手心,正准备再次开口时,一道年轻却沙哑的声音开口道:“我来试。”
王越站起身,清瘦的身子在一众低头窃窃私语的人中,格外醒目。
“我来试,成功了,你们便要相信她。”
说罢,他头也不回,进了王氏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