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叔,你们怎么没跑?”
刘叔哽咽了一声,“我在程府里几十年了,老爷和夫人都是心慈的人,对待下人体恤有佳。危难关头,我等怎么能让小姐独自面对?就算是死,也要死在小姐前头!”
管家的纯粹衷心让李不言崩溃大哭,“刘叔!爹娘被人害死了!”
刘叔及一众家丁震惊看着她。
“感人肺腑。一起拿下!”
家丁们一个个脸上害怕惊惧,但是刘叔带头,将李不言完好护在身后。
“不要!刘叔!”
刘叔的身影只是片刻,便淹没在黑甲之下,随后,越来越多的家丁被吞没。
门口血河长流,却仍然飞蛾扑火。
后排的人,见到他们的力量如此渺小,生了退却之心,持着木棍脚步却不断后退。
“不要去送死,趁着我还能挡他们片刻,你们......快跑!”
李不言早就没了小姐的体面,血污混着强忍的泪水,她身上已经血迹斑斑。
但她终归只有一个人。
银色的长刀反射出日光,糊了她的眼,疲惫和绝望瞬间涌了出来。
若是真的死在这一刻,倒是也无憾了。
她尽力了,可以和爹娘团聚了,只是不知道哥哥怎么样了。
可她的最后一面,师父也没见到......
“傻徒弟,辛苦了,为师来了。”
倏地睁眼,白色剑影飞过,随后是那身飘逸的宽袍,年轻的剑客挡在李不言身前,单手持剑。
承载着求生希望的马车一路疾驰,狂奔出城。
温芷兰驾着马车,任凭泪水在脸上肆虐。
她不敢有任何停顿,因为黑甲士兵就在马车后追击。
程无疾拖着病躯,挣扎着掀起帷裳,黑色的身影紧追不舍。
“是我,是我们连累了温氏......我还是害了你......”他喃喃自语。
事到如今,到底是谁连累了谁,无人说得通。
温芷兰直视前方,但是官马的追击速度远超过寻常马车,她已经可以预见中廷卫的截杀。
忽然,一道白色剑影从路旁林中杀出,如雷,如鱼。
强劲的剑意从地面席卷而来,携带出一阵漫天尘沙,刹那间,追兵人仰马翻。
尘土迷雾中,只见一道白色剑光穿梭在黑甲士兵中,众人只觉胸口一痛,纷纷倒地。
温芷兰朝后望去,只能看见尘沙中站着一名剑客。
死里逃生,她欣喜朝马车内回过头,“我们得救了无疾!是位大侠。”
程无疾也看见了那名剑客,他呆呆地攀着车壁,自语,“是啊,是位大侠......”
马车驶出了梁都的范围,一路颠簸,对身娇体弱的公子小姐来说都不好受,尤其程无疾还是病体。
太阳西沉,马车停在山间破庙中,他们逃得匆忙,程无疾的轮椅还来不及搬上马车,他们只能依偎在马车里。
车厢内静谧无声,白天的事,谁也不想提。
一滴晶莹落到程无疾脸庞,他睁开眼,温芷兰仰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只是眼中止不住的泪泄露了她的所思所想。
“为什么......这样的无妄之灾......会落在我们头上......”
程无疾抬起手替她抹去泪,气若游丝:“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那位,是冲着程氏来的......是我们连累了温氏......”
温芷兰低头,目光闪动,有恨,有怕,有不甘,却没有后悔。
她擦去程无疾眼角的湿意,苦笑了一声:“谈何连累?自你我定下婚事,我们便是荣辱与共,生死相同。”
他握住她的手,“我没有一天不在后悔,痛苦......芷兰,我的身体好不了了......我既想与你厮守,又不想你为我守活寡......我只会成为你的负累......你现在最应该做的,是将我留在这,驾着马往南去......”
“我早已认定你是夫君,纵使你百般推辞,我亦无怨无悔,又怎能在这里将你丢下呢......”
她俯下,搂住程无疾,低声呢喃:“我很欢喜......你终于肯向我坦露了......无疾......”
眼角的湿意堆积成了泪滩,程无疾握紧她的手,无声啜泣。
月影攀上枝头,地面轻微震动起来,惊扰了陷入悲伤的两人。
月色下,着黑甲的士兵从四面八方而来,将一辆小小的马车包围其中。
领头的郎将下马,大步走去,掀开车帘便见到依偎在一起的温芷兰和程无疾。
郎将面无表情,“二位真是让中廷卫好找啊。”
程无疾按住了温芷兰的手,强撑着自己坐起。
“阁下......我是程府......大公子......我可以证明程府遇刺一事......与温氏无关......”
郎将目光幽深盯着程无疾,“程公子,我劝你不要胡言乱语,中廷卫已经拿到了完整的人证和物证,单凭你几句话,你觉得有什么用?”
他在温芷兰身上打量,“末将知晓二位有婚约,但是程公子,人心隔肚皮,还是请二位跟我走吧。”
温芷兰怒视郎将问:“我父亲和母亲如何了?”
郎将有些不耐地看了眼月色,“抗旨不遵,私放嫌犯......就地处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