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混账快步走进来：“爸，真不好意思啊，来晚了。”
夏妈妈紧随其后。她年龄已经半百，面上却不见几根皱纹，细长的柳眉微垂，显出几分忧郁之色。
“爸。”夏妈妈柔声问好，又抬起眼，深黑的眸子落在夏未霖身上，才见了几分笑影，“小霖。”
夏未霖垂下眼帘。
一大家人和和气气地围坐在一起，老爷子开了尊口：“行，人齐了，开餐吧。”
保姆和厨师应声而动，端上热腾腾的菜肴。
夏混账隔开两位妈，跟夏未霖坐了个对角，还故作幽默地嗔怪道：“小霖，怎么这么没规矩呢？小孩子坐那儿多不合适。”
桌上没人去应他的玩笑，只有夏老爷子还卖个面子：“自家人吃饭，没那么多规矩。”
菜也很快上齐，夏老爷子一声令下，众人开始动筷。席间总会聊些琐事，主要是夏混账提、周阿姨接话，夏老爷子偶尔也说几句。
夏未霖不自觉走了神，看着盘中的虾球想，这个看着比粉蒸肉更像绵羊。
不知是不是因为夏未霖回忆得太大声，周阿姨忽然提起了他正在想的人：“听说小霖最近新招了个秘书呢。小屿，你见过吗？”
这事还是夏小屿告诉她的，彼时他提起那个秘书时还满口揶揄鄙夷。周阿姨本意是让儿子跟自己打配合，给夏未霖抹点黑料。
结果夏小屿跟她没什么默契，含糊地“嗯”了一声，没下文了。
周阿姨噎了一下，显然不怎么满意这位捧哏，但提都提了，也只能把对口改成单口硬说下去：“聘任方式也很特别呢，是从基层员工里直接调上来的……我看啊，小霖也是终于开窍了，知道给自己找个顺眼顺心的‘小秘书’。”
她语带暗示地说完，一转眼，看见自己儿子脸上露出复杂的神情，细究的话里头还写着“不堪回首”四个大字。
夏老爷子年纪大了，眼却不花，一下子看见了：“小屿，你有什么话想说啊？”
夏小屿猛然被点名，支支吾吾开口：“啊……就是……我觉得真是个好秘书，伶牙俐齿的，很有威慑力……嗯……”
夏小屿一句话，把周阿姨构建起的桃色新闻氛围砸得稀碎，连夏未霖都忍不住嘴角松动。
他又想起成忻“好言相劝”的样子了。
夏老爷子只点点头：“那很好啊，身边的助手还是得选有能力的。”
夏未霖嘴角终于微微扬起：“嗯。”
夏妈妈忽然投来了视线。
饭后，夏老爷子又跟大家说了一会子话，就被保姆提醒着该早睡了。
老爷子一走，众人也就渐次散去，进了各自的房间。夏未霖照例不打算留宿，决定回自己的住处，独自一人去衣帽间取外套。
刚拿到风衣，夏未霖就被一声呼唤截在了衣帽间。
“小霖。”
夏未霖动作一滞，吸了口气转过身，用无波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母亲。
夏妈妈走上前，微笑着将夏未霖从头打量到脚：“真好，我的小霖。”
夏未霖移开眼：“我准备回去了。”
“不急，让妈妈好好看看。我们都好久没见面了。”夏妈妈伸手，去碰夏未霖的侧脸。
夏未霖先是小幅地躲了一下，又被冰凉的指尖追上，僵在原处不再动弹。
夏妈妈温柔的目光梭巡过夏未霖的面颊：“刚才，小程说你的秘书的事，是真的吗？”
夏未霖不出声，眼睑都没有眨动。
“小霖喜欢他吗？”夏妈妈轻声细语，“不行啊小霖，你还小，那些情情爱爱的事对你来说太早了。你不能像你的爸爸，知道吗？”
夏未霖眼睫微微一颤：“……没有。”
夏妈妈愉快地说：“我知道，小霖最听话了。以后也要一直听妈妈的话，记住了没有？”
夏未霖状似不经意地偏了偏头，躲开夏妈妈的手，向后退开几分：“我该走了。”
“夏未霖。”妈妈的声音忽然冷了几分，“回答我，记住了没有？你要一直听话，你向我保证过，记得吗？”
夏未霖搭风衣的手攥紧了衣料：“我记得。”
“你一直是乖孩子。”夏妈妈喃喃着，“只要你听话就能好好的，不会有危险。别乱跑，别随便跟人走，听见了吗？”
夏未霖眼神黯淡，只说：“好。”
夏妈妈双眼中有惆怅，也有惶然：“小霖……妈妈见不到你，总是很害怕。你留下来多陪陪妈妈吧，好不好？”
夏未霖躲开视线，重复道：“……我该走了。”
夏妈妈盯着他，静静地呼吸着。半晌，她又微微笑起来：“我的小霖长大了。”
她像来时一样，没有预兆地离去，脚步声消散在一道道门后。
夏未霖在原地停留片刻，僵直的脊背才慢慢放松下来。他穿起风衣，眼神又恢复到平静无波的状态。
徐屹尽职尽责地提前等在了门口。夏未霖上了车，没有第一时间说目的地，靠在椅背上掐起眉心。
徐屹从后视镜观察着夏未霖的神色，没有作声，安静等待着。
半晌，夏未霖开口：“徐屹。”
他喊完这一声，又顿住了。徐屹不明所以：“夏总，我在。”
夏未霖斟酌片刻，抬起眼：“明天早上，我需要看到成忻的全部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