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填菜海子,兴宫阁的时候,我觉得很正常。甚至在那段时间当过民夫。”
“但当做了一阵民夫后,我就知道,他平西王没想反清,只想当一个藩王。”
“他当年从广东、湖广各地购进各种奇石、珊瑚、异兽时,如此大好时机,竟然不借此机会大肆夹带粮秣储备起来。”
“我做了三个月的民夫,当看到平西王只购进奇石异兽时,我就知道,我该离开了。”
吴世璠“额额”的想辩解,但话道嘴边却说不出来,语焉不详。
老者意犹未尽,继续说:
“何止啊,方少爷,你刚才说平西王他是三年前举兵反清的对吧?
吴世璠想了想,刚刚的确有这么说,于是点头称“是”。
老者笑了笑说道:
“老汉其实偷偷出过山,并不是对山外一无所知。”
“那应该是五、六年前,那时是去昆明县(注1)路上准备换些布匹,在鸣凤山附近遇上一群民夫。我过去问了一下才得知,原来是咱们的平西王在兴建铜瓦寺(即太和宫金殿),听说修建得金碧辉煌,雕梁画栋。”
“方少爷,您去过吗?”
吴世璠沉默了。
面对老者的问题,吴世璠根本没法回答。
是啊,如果真的一开始就打算反清,为什么还要在反清前耗费民力财力铸造金殿呢?
吴世璠不免联想到祖父的过往。
如果祖父真的心怀反清复明之心,那在永历二年,金声恒于江西举义时,就可以跟着反了。
毕竟祖父当年,他才37岁。
就算是江西太远,难以首尾相应。
那在次年,大同姜瓖造反时,他也能跟着反了,不至于带着藩军去镇压。
退一步讲,就算大同是清廷腹心,而且同行的,还有个李国瀚带着八旗军在旁边虎视眈眈。
自家祖父为了麾下军民考虑,不适合反吧。
那清军攻略西南时,李定国两蹶名王,南明声势大振,总能举大旗吧?
此时若自家祖父肯叛清投明,再加上江南抗清形势大好。
就算说不上明清攻守易势,但最少能划江而治。
退一步讲,就当永历朝堂毫无收复河山之心,满足划江而治,然后整日花天酒地。
若是自家祖父能在当时举义,除了能洗掉当年降清的耻辱,并且在南明辖地也能有个地方,安置麾下军民嘛。
就算是吴家出身军门,是正统的官僚阶级、军人世家,带有浓厚的阶级色彩,看不起泥腿子出身的孙可望。
那投了南明之后,抢占湖广或四川之地,让自己当个藩镇,也未必不可嘛。
然后吴藩在明、清之间,见风使舵,保一方平安,也是可以理解的啊。
至少,南明还有个缓冲,还有个驱逐鞑虏的希望。
要是自家祖父这么做,永历朝堂都没法回血反戈北逐的话,那就是永历朝自己的无能了,跟祖父无关了。
可实际上是,也没有。
吴世璠现在知道了。
或许从头到尾,自己祖父的“兴明讨虏”,是只为自己、或者说是只为关宁集团考虑。
这就不是当时臣子们所说的“在危急时刻,大王不得不‘顺人意,应天命’,为振奋军心而勉强即位称极了。”
这可难办了。
以后“大明”这旗号,我要怎么打?
吴世璠觉得脑壳疼,烂摊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