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裹紧身上厚重的棉袍子。
如今有冷旭赶着马车送我们,比先前光靠脚力要快得多,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财记。
我跳下马车来,急急忙忙地掀帘子进了财记的门,进去便问:“金老板呢?”
金治财穿一身长袍马褂,戴着瓜皮小帽。
虽然已经剪掉了辫子,但这通身的气派和姿态,依然大有前清的风范。
“沈公子来了啊,今儿带了什么宝贝过来?”
“宝贝那自然是有的。”
我从怀里掏出那小壶递过去,忽然从金治财的眼里看到一丝狐疑。
我顿时意识到自己失态。
区区一只乾隆时候的珐琅彩,几百个大洋的货色而已。
在我手上,比这贵上百倍的东西都过了,这么一把小茶壶,根本不足以叫我情绪如此急切。
姓金的又不是傻子,必定能看出来,我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今儿来的目的,也不是为了卖这么一把不值钱的小茶壶。
既然已经叫他看出来,我索性也明人不说暗话,单刀直入:“金老板,如意她没事吧?”
金治财把那把小茶壶在手上掂了掂,缓缓地掀起眼皮看我。
不知为什么,那眼神,叫我下意识的再次裹紧了身上的外袍。
我在麻皮沈的眼皮子底下藏私房钱的手段,是金治财教的。
我的照身帖是他帮忙办下的。
金治财知道我所有的底细,除了另一个凌慧贞的身份。
静默了片刻,金治财朝着后边的厢房努嘴。
“也好,你既然来了,替我去开解开解她。在外头都学的些什么不三不四的东西,闹着绝食上吊的,不够给我丢人的!”
我脚步没动,对上他的目光。
“那这把茶壶……”
“黎老先生已经回闽城了,像他这般阔绰的客商不多,你的东西,我一时半会只怕也出不去。先在这放着吧,回头等卖出去了,再同你分账。”
我心里虽觉得不大妥当,但他的话确实又没毛病,我只得点头。
“那就有劳金老板,我去后头瞧瞧如意。”
金治财示意两个伙计拿了钥匙跟我到后头去,果然见孟如意是被锁在里头的。
开门见我进来,孟如意连忙把我拉过去。
“你可算是来了,这几日快憋屈死我了,被关在这小破屋里,无聊透了!”
她身上倒是没有伤,金治财没跟她动粗。
我问:“他把你锁在这里做什么?”
孟如意直翻白眼。
“还能做什么,还不就是叫我搬回他金家的老宅去,跟大老婆还有其他的几个姨娘住在一处,成天围着家里那仨瓜俩枣斗个不亦乐乎!
对了,还有伺候他老娘,那老太太坏着呢!
当初我头一次进他们家门,她叫我跪在地上,挨个的给前头四个洗脚捶腿、刷马桶,还叫我记着,我是娼妓馆里出身的,比她们良妾低贱,就配干这个!”
孟如意气得直拍桌子。
“什么娼妓馆,开口闭口的娼妓馆,那叫书寓,能跟那下三等的堂子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