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醉酒睡了会儿,如今醒酒后他倒是没了醉意。
“说起缨儿,今日我听姑母说,已经和公爹私下里商议过了,想让文缨做下一任寿山伯府的大娘子。”华兰说道。
“我想着文缨速来和咱们亲近,我又带过她一段日子,要不要从京郊的庄子里划出些地给文缨做陪嫁。”
“等等,你说什么?”袁文绍猛然间反应了过来,翻身而起。
“我说文缨快要嫁人了,我想着从京郊的庄子里划出几十顷良田给她做陪嫁。”华兰重复了一遍。
“不是这个,你刚说她要嫁给谁?”袁文绍拉着华兰的手着急的追问道。
“寿山伯府啊。”华兰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重复了一遍。
“可下聘了?”袁文绍追问道。
“还没有,不过也快了,如今官家又病了,姑母想在这之前就把婚书定下,从速从快。”华兰说道。
“那还好。”袁文绍长舒一口气就要躺下。
心中盘算着这事该怎么阻止。
“看官人这样子,像是不愿意。”华兰好奇的问道。
眼下只禁止同姓成亲,对于表哥表妹联姻并不禁止,甚至习以为常。
“他们血缘太近了,你知道为何禁止同姓成亲吗?”
“那自然是左传中的男女同姓,其宗不蕃,官人的意思是亲表兄妹之间也会如此。”华兰说完瞬间反应了过来询问道。
“是不是太武断了,天下表亲结亲的不在少数,也都好好的。”华兰反驳道。
“远一点的汉武帝与陈阿娇未能孕育子嗣。就如今汴京的这些勋贵里这般情况的就不在少数,令国公家二房的老二就娶了他家表妹,至今都十年了早夭六子,无一成人。梁国公府的老三,只有六个庶子,那个嫡子是抱养的。寻常百姓人家也是屡见不鲜,没有记载也属于正常,这事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一句家丑不可外扬,都被暗中处理掉了。”袁文绍说道。
“所以这事听起来,姑母变婆婆是好事,既能巩固双方的关系,又能亲上加亲,缨儿不至于受了欺负,但实际上只怕反倒是一段孽缘。”袁文绍长叹一口气说道。
“若真是如此,那确实不能让缨儿嫁入寿山伯府。”华兰听完心有余悸的点了点头。自结婚以来,袁文绍办事老练,又见识不凡,话语之间又不少到了,早已经在华兰心中埋下了种子,袁文绍既然这般说,那么定然不是空穴来风。
华兰想到了与她相交的那些夫人,凡是和袁文缨境况类似的,确实大部分都子嗣艰难。
“那官人打算中怎么办?”华兰询问道。
“明日我告一天假,去寿山伯府一趟,探探姑母的口风,尝试着说服吧。不行了就强势干预,给张晟重新找一门好亲事。”袁文绍长叹一口气说道。
“你也别烦心,指不定没事呢?白乐天好像也是近亲成亲,不也没事。”华兰说道。
袁文绍摇了摇头,华兰这就是幸存者偏差了。这个年代医疗条件差,早夭是常事,能成长起来的大概率都是正常人。
“睡吧。”袁文绍抱着华兰重新进入了梦乡。
眼下这件事还有转机,双方也只是有了这么个意向,只要没下聘,就还不着急。
第二日,华兰让刘武仁去朝堂给袁文绍告了事假。
袁文绍一觉睡到了辰时初。
等到他吃过早饭,换了日常家穿的常服,让刘武仁套了马鞍,正打算带着人去寿山伯府的时候,忽然有内侍带着旨意传他入宫。
“天使,陛下突然招我入宫可是有什么要事?”袁文绍一身家常的打扮从刘武仁手中接过银钱递给前来传话的内侍询问道。
内侍先是看了一眼厚厚的银票,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侯爷,具体的我不知,只不过如今陛下正和诸位相公,还有三司户部的重臣们商议事情。询问到了您,让我来府里请您进宫,侯爷还是赶紧换衣服吧,别让陛下久等。”
“好,劳烦天使稍等。”袁文绍点了点头,客气的说道。
袁文绍去最近的外院书房换了一身备用的官服。
到了福宁殿外,隐约就听见里面议事的声音。
身为给事中,三司使的包拯正在说话,声音宛若洪钟一般在大殿之中回荡着,袁文绍在外边听了一耳朵。
“朝廷的钱粮不能闹饥荒。防匪,防灾,防边患,防内乱,修武备,隆文治,官员俸禄,办案子,垦荒治河,库里没有钱粮,都是一句空话。”包拯的目光看了一眼一旁的薄鼎臣说道。
“这两年,朝廷在西北,王师败绩,拉七杂八的算,耗有七八百万贯,这还不算当地的军饷一部分是自筹的。袁文绍连战连捷缴获颇丰,但是神卫军,广德军,等江南诸军,拢共耗费了一百八十万贯。就算加上他们的缴获一百二三十万贯两下一折也耗费五十多万贯。这两年修水利,赈灾,户部不止出了多少,地方也出了不少,这还仅仅是兵事匪患不算祭天,防疫,还有兵器武备的更新。。。。只去年一年国库结余仅一百万贯,前年结余两百万贯,然去年比前年之收入高二百万贯。。。”紧接着包拯关于朝廷的各项支出都做了汇总,对于每一项都如数家珍,娓娓而谈,一件件都像砖头摆着那样实实在在的,甚至多少年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还能如数家珍一一娓娓道来,仿佛一个三司积年老吏。
袁文绍在外边听了一耳朵,不由得佩服包拯的记忆力,与下的苦心。
这般数字,光是听他都觉得烦,但是人家已经六十三岁了,接任三司的活也就在这两年,能这般如数家珍也却是难得。
能在青史留名的果然都有自己的本事。
那个报信的内侍将袁文绍放在门外,进去通报。
皇城司使李弼注意到了内侍,反应过来是袁文绍过来了,示意他等到包拯说完话再通报。
内侍得了李弼的示意,垂手侍立在一旁,安安静静的等着不过他也没想到,包拯一说话涛涛不决。
赵祯笑了笑,扭头对着欧阳修说道,“你之前还说人家蹊田夺牛,如今怎么看?”
欧阳修老脸一红,想起了自己当年放出去的嘴炮,如今包拯确实干的好,当初他所弹劾前任三司使的宋祁的那些错误,在他上任后没有再犯,而且这两年包拯自身持正,三司账目来往清晰,也确实让人挑不出错来。
“陛下有识人之明,知人善任,臣是肉眼凡胎,一叶障目了。”欧阳修说道。
“哈哈哈哈。”赵祯对欧阳修的吹捧很是高兴,若是别人吹捧,赵祯也不见得有这么高兴。
但是欧阳修可是主导了嘉佑二年龙虎榜的人,选出了一批俊杰的人,在大周可是闹出来不小的动静,被天下文人视作伯乐的人物。
赵祯扭了扭头转头看向了韩章,正打算说什么,注意到了韩章身后不远处垂首站立的内侍。
赵祯开口询问道询问道,“可是平昌侯到了,怎么不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