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立在一边,陆笙长吐一口气,接过袋子的手有些颤抖,她还没有过守城的经验。
吴岭在一边听这话冷言一句:“叫妇人守城,崔县令真是英明啊!”
“吴岭,命你安去找参与新城建设的杨珞云,你二人将去留商户的名单统计,并询问守城意愿。”
“丰娘,我所写告示交于令兵。”
“令兵,派信予永平县周围村落。若愿入永平县城避难者需自带三到四天的干粮,米面统一大灶,人安置于新城南门。对了,告示也记得张贴,要命周围识字者大声念诵。”
……
陆笙有条不紊地安排,虽然没有参与过,可当初在凌云志与种田心之间摇摆时,她有想过这方面的情况。
吴岭在一边听这位夫人的沉稳排布,一边开始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耻和尴尬。
从地上爬起来要去道歉却被她制止:“吴郎君,做事要紧。”
两人得令,各自骑马,一东一西开始奔走。
“丰娘,我们去见见县尉。”陆笙把袋子挂在身上,手伸进去掏了掏,确实俱在。
现在她还没有任何实感,到底要迎接怎样的敌人,他们又在何处,距离多远。
什么都看不到听不到,眼下一切如常,她现在能做的只是尽全力为之。
“咳咳……”一阵冷风叫陆笙开始咳嗽。
沈莲丰一言不发,只是陪着陆笙。言语太苍白,眼下没有一句话配得上娘子,一句也没有。
傍晚,陆笙与今年刚来的县尉一起站在城头,左右两边的城门还没有关闭。
县尉请教陆笙:“不知县令夫人有何高见?”他指的是对敌之策。
“打是打不过的,唯有守。”陆笙叹一口气,又纠正县尉,叫他喊自己“陆娘子”。
从杨珞云回报的数据看,永平县大部分人并不愿走,甚至愿意拿出锄头铁锹跟人打一架,可百姓一出去就是有去无回,唯一方法只有死守在城内。
“不知陆娘子要如何守?”县尉左右看看,永平县并无天堑相阻,没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道,更无兵力。
“县尉以为蕃人来袭会从何处来?”陆笙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重新问了一个。
县尉拿出图纸,山围山,间隙之间最快奔袭永平县的只有一条路。
“就只是那一条,哦!难道是以水克之?!”县尉手指滑过标注为水道的地方,忽然惊喜。
最近永平正在治理水道,若是在蕃人过水道之时开闸岂不是易如反掌?
陆笙笑着说:“我还命人堵了下游。”
“这是为何?”县尉惊诧。
陆笙想解释却已来不及,她听到有士兵敲响了铜钟,一声又一声。
这代表有人瞧见蕃人足迹,只是陆笙的视力没有那么好,尽力远眺还看不清,等到钟声敲到三四下才看到许多粒黑点从黑白的森林里飞出来,这是她目力的极限。
此时所有站在城墙上的人心是紧绷的,在视野里,那些飞奔的黑点越来越大,强壮的马儿速度如箭矢一般。
大家就这么看着,看着他们靠近,踏过还留着稻茬的田野。
陆笙手紧紧握住,她当时给了开闸的人一根香,要求他听到铜钟声以后点燃此香,半炷香后开闸。
那些人越来越近,但水道没有半点动静。
第一匹已经踏入水道,第二匹,第三匹……陆笙紧张得几乎要将指甲嵌入手心。
又等了几个呼吸,陆笙已经看得清最快那匹马的颜色,鬃毛是如何的飘逸,还有马上的士兵那棕红色上衣。
“娘子,大弓。”沈莲丰把上次射火点的大弓交到她手上。
县尉吓了一跳,这弓陆娘子能拉得动?
陆笙往嘴里放了一颗桂花糖,这是今年新做的,香气浓郁。
口中的糖一点点化开,她张的弓也咯吱作响,它逐渐被拉开,箭尖开始瞄准那飞驰的骏马。
县尉不敢呼吸,生怕打扰了这位陆娘子,高速移动的靶子哪怕是轻微的抖动都是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陆笙静心屏气,看到了为首的脸庞,是一个大胡子男人,可马的速度太快,最后箭飞驰而去,一箭射中了那一匹好马。
马前蹄一曲马背上的人顿时被抛了出去,这下周围的弓箭手纷纷动作,对着那片区域放了近百支箭。
陆笙冷笑,有勇无谋,看来不是什么高级将领。
沈莲丰拍拍她的肩膀说:“娘子,河水已经开闸,你瞧!”
积蓄了一些雪融水的河流像淹蚂蚁似得把对方军队淹在了河流之中,这温度,下去基本上不来。
旁边的县尉直喊:“神了,神了!陆娘子你神了!!”
“诶,这水,这水怎么!”
陆笙解释:“蕃人应该不止那么些,若只封河道那他们划船便过来了,要将战场挪到我们可进攻范围只有淹了部分旧城。”
“真不止这么些么?”县尉有些不信了,这山里能跑出多少人?
但事实证明,陆笙说的是对的。
河水淹没不久,县尉就看到了他此生都没见过的阵仗,好像比一个县都多的人聚在那。
冷冷的水面上开始浮灯,这也是那位陆娘子的手笔,以浮灯为界,若有浮灯乱动便是有敌前来,射箭亦或是火船以拒之便可。
县尉问她是怎么想出这么多招的。
她只抬头望天,说一句:“幸得天时,有此长风。”
因为若逆向,那便难行此事。
那日夜,沈莲丰去城墙上为陆笙送暖炉,远处蕃人营地火把一簇一簇,像夏日的萤火,她一个个得数,对面来人比她想象得还要多。
这阵仗看得沈莲丰也纳闷,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蕃人要从这里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