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霄烽也察觉此次祁无住是触摸到天罡者逆鳞了,小心噤声,审时度势。
祁无住待要握紧苦思,偷偷往后撤,只一个念头,头顶若有陨石骤落,身周空气焚烧灼烫,看不见的排山倒海冲击而下,他内府重重受挫,喷吐出一大口血。
血不是温热的,浇在地上竟是凉的,紫的,祁无住知晓那是常年喂进他胃中,帮他维系性命的药血。这一口出来,十年修为没了,他的体温迅速下降,整个人似泡在冰水里,寒彻冻骨。
“我既能将你扶上地行者巅峰,也能将你拉下来,像一条虫子一般揉碎踩散。”天罡者在麻袋中嗡嗡出声。
谢离绪在暗中稳住呼吸,此刻不是营救时机,他紧握松烟,唯有静等。
若不是那股温泉还在内府煎着,祁无住感觉自己早就没了。
祁霄烽也是恨,恨其不争:“祁无住,你什么时候能开开窍?不要再让我们操心?”
天罡者撵着步子近前,忽然鹩哥像要护主,聒噪暴喊:“傻瓜,站住,傻瓜,烤了你,烤了你。”
“傻瓜,烤了……嘎……”
天罡者脚尖一挑,将鸟笼踢向门外,那声嘎壮烈又凄凉……
祁无住杵剑咳嗽,待那双麻鞋走到眼皮底下,世间万事功在一夕,须臾功法精妙于此,祁无住通御六感,神遁空谷,天罡者即使速度再快,此刻在他眼里也是慢下来了。他修剑速,功法外成,不讲究内力耗损多少,只讲究手法是否灵活。
因此,当又奇又快的一剑流星划过,天罡者反应过来,麻袋已被削出一个口子,露出一截惨白的手臂。
他万万没想到,此逆子还有私藏修行的可能,但他更万万没想到自己的麻袋有朝一日破了。
他出离愤怒,前所未有的残忍,麻袋中变幻出一把勾尾的剑,朝着祁无住身上五处要害一一刺去。
此刻祁霄烽束手无策,他作为父亲,却并不愿意为了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出一分吃亏的力气。
他看着祁无住喷溅出血,奋力飞跃出万圣堂,天罡者如鬼魅追出去。
祁无住飞落牡丹园外,满园诧异嫣红,如他白衣上的血一样艳丽无双。
天罡者放言:“你跪下认错,今日就算了了。”
祁霄烽跑出来也喊:“听见没有,给天罡大人磕个头认个错,今天还能守住性命,不要冥顽不灵。你能不能听我一次?”他神色恻然,有种把自己当爹的错觉。
祁无住惨笑连连,外人看来他又发癫了。
他癫起来更不顾后果,心底那些长久发霉,无法排遣的阴暗情绪迅速爬满他的脑袋,他太想这么做了,早已想这么做,于是便这么做了!一把苦思横扫牡丹园圃,重重叠叠的花瓣散向天空,这些腐烂又好看的东西中,有祁霄烽常年在他药里下的一道佐料,名为“亲骨根”。
“亲骨根”即以亲生母亲的尸骨滋养的花卉根茎,佐入药,能使阴气滋旺,功力大乘。
苦思撅地五尺,那些饱食腐花的泥土也纷纷扬扬地剖开,祁无住没有低头看,他甚至不愿意去回想,祁霄烽将他母亲葬在哪个位置,亦或是所有位置。
祁霄烽心底的阴暗也被翻出来,他恨极咬牙,不再阻拦天罡者的行动,甚至他期望天罡者今日将祁无住打到爬不起来,卧床几年,结结实实地打老实了。
祁无住却不等他人动手,反手一剑,剖开被药血滋养的脾胃,如此自戕,直到流出的血回归原原本本的红色,他将祁霄烽和天罡者十七年的“恩惠”通通丢弃,彻底清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