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太医医术精湛,妹妹一切都好,兄长不必挂怀。”
沈佑兴虽为李氏所出,但自小由祖父祖母教养,性子正直无私,处事沉稳妥当,一贯是把一家子亲情和睦看得最重的。
父亲亦是祖父独子,当年自科考出身,父亲耳濡目染之下虽对军务不算陌生,但终究不是靠军功挣下的功名,父亲在朝堂如鱼得水,征战大半生的祖父却对此颇为遗憾。
所以沈佑兴出生后便被祖父祖母养在了身边,沈佑兴受他们教导,遵祖父的意思学文习武,早年便已进军营磨炼培养,骁勇果毅,如今在禁军左卫里当差,娶的是祖父旧部好友之女吴氏,按部就班走着武官的路子。
说来说去都是些不值当提的老话了,沈念曦也懒得再想,如今她和姐姐都离开了定国公府,从前的日子好也罢坏也罢,都回不去了。
宴席过后祁渊便带着沈念曦告辞离开,夫妻二人安然回到梁王府,今日劳累,沈念曦思绪混乱,模糊的记忆乱糟糟一团搅在一起没有任何头绪,想理也理不清。
是夜,沈念曦闷闷不乐的坐在床前,双脚泡在盆里无意识的搅动。
祁渊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坐在她身边一句话也没有说,只盯着沈念曦浸泡在水里的脚出神。
沈念曦察觉到他的视线也没有闪躲,他们已经成婚,祁渊对她百般包容,事事体贴,小事上再矫情可就没意思了,她胡乱的擦了擦脚便套上绣鞋跪在了祁渊面前,吓得祁渊忙着去扶她,她端正跪着没有动,“王爷,我还有件事想要告诉您。”
祁渊对她这么好,她不想隐瞒。
“说吧。”嫩白纤细的脚似两尾鱼儿从水中抽出,沈念曦毫不躲闪在他面前动作,已让祁渊有些心猿意马,此刻人又跪在自己面前说什么都不肯起,更是惹人怜爱,他面上还算镇静,垂下眼眸认真和她对视。
“王爷,其实我、我虽然不大记得从前的事了,但、”面对眼前认真倾听的祁渊,沈念曦心中愧疚更甚,嗓子痒得忍不住咳了咳才道:“我还有个放心不下的人、忘不了。”
祁渊了然一笑点头道:“我知道。”
“当年他家获罪被抄,他在流放路上遭遇匪盗,下落不明,人人都说他死了,我不相信。”沈念曦回忆着那段模糊的记忆,胸腔被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情绪围绕,她深吸了口气忍住泪意才失落道:“从前我在那府里日子过得压抑,是他帮了我很多,如今他落难,我不能见死不救,如今,我只求他能够平安就好。王爷,您对我有大恩,我如此,终究是辜负了王爷,还请您责罚。”
眼前的姑娘已换上了家常的素色暗纹碎花衣裳,垂首安静跪在他面前,在仍旧鲜红喜庆的床帏之间似一朵盛放的玉兰,美丽却又脆弱,让人想捧在手心里好生呵护起来,可即便她就在眼前,在他一伸手就能触碰到的地方,祁渊还是觉得是如此难以接近,此时此刻沈念曦神色暗淡,话里无奈又满是委屈,祁渊原本还算平稳的情绪在亲眼看着她情绪变化时终于有了些许动荡。
“所以这一年多以来你一直在想法设法的找他,只可惜都没有消息。”祁渊目光沉了沉,素来温和的面容上难得冷了两分。
沈念曦恍然抬眸看向祁渊,末了还是垂首应答:“是。”
屋内忽地冷寂下来,祁渊沉默着看了沈念曦好一会儿才无奈叹气,弯腰握住她纤细的双臂强制把人扶了起来坐到自己身旁,语气重新软和下来:“知道你放不下,所以我已派暗卫前往查探顾家公子的下落了,虽没有十成的把握,但他若还活着,就一定能找得到。”
沈念曦再次看向神情认真的祁渊,呆呆张口:“王爷……”
此刻沈念曦脑子里乱哄哄的,开口了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心中的愧疚已快要将她淹没,好一会儿才又道:“多谢王爷。”
祁渊看着她失神错愕的样子目光仍然平和,压下心中波涛和缓道:“你我之间,无需说这样见外的话。”
被祁渊高大的身影笼罩其中,他身上淡淡的文墨松香缓缓将她包围,沈念曦一时失语,她告诉祁渊实话,想过祁渊会生气,会不满,甚至可能会恼羞成怒的离开再也不理她,却没想过祁渊还会愿意帮她。
这一夜异常的漫长,沈念曦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祁渊躺在榻上呼吸均匀,听着他浅浅的呼吸声,她更睡不着了。
不知何时睡去,许是往事太戳心,沈念曦做了个梦,梦里她又回到了那个阳光和煦的夏天,蝉鸣鸟叫不绝的寺庙后山。
郁郁葱葱的林中伸延出一条小道,她独自走下石阶,溪流声悦耳宁静,一草一木还如从前,熟悉的景象不禁让她回想起许多往事。
想起从前顾霄就是站在岸边那块大石头上,一只手里提溜着她的黑猫,一只手控着她的头不让她去抱猫,略有些生气道:“今日是我生辰,你却让我在这里和你捉猫,如今满府的人都在找我,你说,你该当何罪?”
“霄哥哥,娘亲说我长大了要避嫌,不许我出门,也不许我去顾府找你,近来总是把我拘在院子里学规矩,我好容易才央求姐姐带我和小黑出来上香,再说是你自己跑过来的,怎么还怪我……”沈念曦埋头绞着腰上的玉佩穗子,面上全是委屈。
闻言,少年笑得更开心了,反手把一脸无辜的猫抱在怀里,又将沈念曦拉近了些,声音也柔软了不少:“伯母是为了你好,你是女孩儿,总要顾着名声,等行过及笄礼,可再不能如此胡闹了,知道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