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臂被顾霄握紧,沈念曦几乎是靠在他的怀里被搀扶起身,却连推开顾霄的力气也没有,目光呆滞盯着府门匾额上的白绫,脑中白茫茫一片,耳边轰隆隆似打雷闪电,一个字也听不到。
小厮察觉沈念曦正被顾小侯爷搂着,梁王却不见踪影,几乎是吓破了胆,却又不敢近两人的身,只举着手里的伞往早就湿透了的沈念曦和顾霄头上遮,干巴巴挤出一句:“王妃、王妃节哀。”
沈念曦肢体早已冻僵,只能勉强借助顾霄的力站着,听到小厮的话后忽地伸手抓住他的袖子,久被雨水浸湿的双眼红得吓人,她颤声质问,“什么节哀?!你在胡说什么?!”
小厮立即噤声不敢再说,感受到沈念曦冰冷彻骨的手,他抓着伞的手也跟着不停的抖。
沈念曦见他惧怕瑟缩着的模样就莫名窝火,转而愤怒推开遮雨的伞,冷声吼道:“滚开!”
油纸伞轻而易举被推搡开,骨碌碌在地上转了几圈,小厮跪在原地不敢再说话,只一个劲的磕头。
沈念曦不理,双手掐着已然失去知觉的下半身尝试往前挪步,却沉重得似有千斤。
疾风似是看出她的急迫,也跟着弯下马头来从另一侧尝试和顾霄一起扶沈念曦的身体,试图扶她起身,可疾风没有手,也挤不过顾霄,再着急也没有用,只能在原地喘着气踏步。
片刻后代嬷嬷跌跌撞撞跑出来,焦急的目光落到沈念曦身上,又落到几乎快揽住沈念曦整个人的顾霄身上,心中暗觉不好,眼泪来不及落下就忙上前去从顾霄手里不着痕迹接过沈念曦,触到她僵硬湿冷的身体那一刻眼泪便再也忍不住,一把抱住沈念曦哭道:“姑娘、姑娘、姑娘你终于回来了,可夫人、夫人她……”
顾霄被挤得退了一步,手上还维持着搂抱的姿势,怀里空落落的像是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原本湿漉漉的衣裳此刻被冷风一吹,更觉心灰意冷。
沈念曦不可置信望着代嬷嬷身上的白衣,蓄积已久的泪终于落下,泪水糊的双眼看不清周遭事物,一直支撑她的那口气散了,她死命掐着手心保持最后的清醒,牙关不觉间打颤,殷切看着早已代嬷嬷红肿的眼,艰难吐息:“我娘、我娘在哪儿?”
代嬷嬷抱了一下便揽着沈念曦扶住她疲软无力的身体,抹着泪没说话,让另一个丫头上前和她一起搀扶,沈念曦这样着急赶回来,又见府中这般情形,还有什么是不知道的,等待会儿进了灵堂,还不知道要怎么办呢。
借着两个人的力沈念曦终于挪动脚步得以往前走了,两条腿不挺的打颤,只能依靠左右搀扶的手臂,一步一步挪动麻木的下肢往府内走去。
即便这些年算是见惯了生死离别,当设在正厅的灵堂撞入眼帘时,沈念曦还是在那一瞬彻底被泪水糊了双眼。
沈念曦挣脱左右搀扶的人踉跄着进去,灵位上的字刺眼得厉害,她似牵线木偶般直愣愣站在堂中,香烛纸钱燃烧的气息浓郁扑鼻,牙关上下磕碰,她强撑着清醒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出了……这样大的事,为何、为何不派人告知我?!你们……都是死的吗?!”
灵堂内只有几个妾室和管事媳妇在守灵,从沈念曦狼狈进来那一刻便全都静默垂头跪着,此时更是无人敢接话。
便是代嬷嬷也只是黯然抹泪,沈念曦身体抖得愈发厉害,拖着僵硬的两条腿挪步到棺木前,眼眶烫得似烧红的炭,湿润的手抚上黑棺留下清晰的掌印,她艰涩道:“我们都没有回来,怎么就入殓了?开棺!开棺!”
众人听到沈念曦愈发激动的言语,哪里还敢装聋作哑,纷纷出声劝阻。
一人膝行上前带着哭腔道:“夫人骤然离世,妾知道王妃伤心,蔚山离京远,一来一回已耗费不少时日,王妃想必已是精疲力尽,现下思绪纷乱,可别是伤心糊涂了,夫人在九泉之下也不愿王妃这般苦着自己啊,王妃不如先下去换身衣裳再来守灵,保重身体要紧啊。”
丫头反应过来擦着眼泪上前去搀扶咬牙强撑的沈念曦,哽咽道:“王妃身上都湿透了,奴婢伺候您先去更衣吧。”
身体虽不听使唤,可脑子却无比清醒,胸腔内似有无数股怨气横冲直撞,她握紧了丫头搀扶着的手,看着堂中个个儿惶恐不安的人吼道:“开棺!”
“够了!瞧瞧你像什么样子!”
门外一声厉喝传来,众人得知沈桓来了,如蒙大赦般伏地不再说话。
沈念曦赤红着眼抠着棺木,透过经幡看向站在门边神色严肃的沈桓,倔强站着不肯移动半分。
沈桓抬脚走到堂中,冷眼看着棺木旁面色惨白衣着凌乱的沈念曦,厉声道:“你这样吵闹放肆,扰你母亲安宁,可还有半分做儿女的孝道?!真是白养你了!姿容不堪,言语疯癫!还不快滚下去!别在这里肆意撒泼,扰乱灵堂!”
顾霄原本只默默守在沈念曦身边,眼见沈桓这般疾言厉色,他皱眉上前拱手行礼后才道:“沈伯父息怒,小满她只是关切伯母为何突然亡故而已,并无冒犯忤逆之意,消息来得突然,莫说是小满,便是连我也不愿相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