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陶伸手默默揽住了沈念曦的腰，稳稳扶着沈念曦继续往里走，夫人的事发生得太快太乱太杂，明明丧礼种种还历历在目，却总像是钝刀割肉般丝毫不觉疼痛，迟钝麻木得像在梦中一样，别说是姑娘，便是她自个儿也时时怅然若失，好似一眨眼，便已然过了两三年。
沈念曦步履虚浮，身上一直没什么力气，陶陶紧跟着赶回沈府后便一直默然跟在她身边谨慎妥帖照顾，就像眼下什么也不用说，陶陶已经贴心把她扶得稳稳的。
入目依旧是田园风光，地里的菜苗无忧无虑茁壮成长，池塘边的大鹅鸭子还在悠闲散步，连茅草棚里的羊也欢快咩咩叫着，仿若一切如旧。
蔺晨跟在身后低声道：“王妃放心，这里从我们来之后便一直小心照料，没再随意放人进来。”
“有劳你们了，待我清点好这些东西，你们仔细封存好，都送回王府去吧。”沈念曦边往院子里走边轻声吩咐，望着眼前景象，明明未有变动却觉着到处都空落落的，总像是缺了什么似的。
母亲的院子虽已封闭，只可惜她们回来得太晚，就算想查点什么也无从查起了。
吃食上都是院子的小厨房里单做，用度大多数都是由母亲自个儿的陪嫁产业里出或是她和姐姐送来，使唤的人也全都是用了多年的老人。
就算被人动了什么手脚，在她们回来之前痕迹也早就被人抹去了。
疑心人人都有，可没有证据，一切都只是妄想。
沈念曦环顾冷冷清清的房屋，沉默良久才道：“这院子里伺候的人呢，把他们都叫过来吧。”
母亲院子伺候的人不多，这些年也没再增添人手，加上管事和小厮也不过八九个人，眼下统统跪在院中，恭敬等候沈念曦吩咐今后去处。
“夫人已去，这院子也就空置下来了，你们跟随母亲多年，都是忠心可靠的人手，以后我会好生安顿你们，等过些日子，你们不论是想出府还是继续留下，我都会成全。”沈念曦在廊下的椅子上坐下，接过代嬷嬷递上来的名册粗略瞧了一眼便盖上了，她平静道：“但在此之前我还有些事要办，为保妥当，你们便暂且跟我回梁王府去吧。”
话说得明白，王妃要等，自然就是要留下他们继续查问夫人的事，院中跪着的人想起骤然离世的夫人，想起今后的去处，无论如何选择，他们这院子里的人，终究是再不能回到从前了。
想到这里，众人都有些难忍伤心的抹了抹眼泪，异口同声道：“奴才/奴婢但凭王妃娘娘吩咐。”
沈念曦放下茶盏，轻轻点了点头才道：“都先下去收拾东西吧。”
院子里人影攒动，每个人都沉默着收拾属于柳氏的一点一滴，沈念曦和陶陶几人一齐将母亲遗物收拾封装在檀木箱子之内，再命蔺晨他们好生送回梁王府。
屋内宝瓶屏风器物等摆设渐渐被搬空，沈念曦站在妆台前拿着个红木匣子定定出神，里面是一串十八子白玉菩提手持。
从前她从外祖母那儿得过一串少有的凤眼菩提手串，眼下这串只不过是最常见的白菩提根，并无什么特别之处，应该是母亲做来闲时盘玩的小玩意儿。
沈念曦将菩提拿在手里盘弄，菩提子磨得圆润光滑，跑环上挂着青绿色穗子和雕刻成莲花的坠子，东西虽然普通却做工精巧，一看就知道是母亲的手艺。
她小时候就爱跟着母亲捣鼓这些东西，雕刻饰物也是跟着母亲学的。
卧房内的东西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沈念曦将菩提手持握在手里，转身去到茶房。
母亲喜欢品茗，茶房内还有许多她喜爱的茶具，这里的东西沈念曦没让底下人碰，她要亲自来收拾。
多日未曾打扫过的桌上已经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茶桌上有序摆放着风炉、茶壶、茶盏、茶罐等器具，几个多宝木架上还摆着的许多大小不一木匣，里头装着各色做点心的模子、茶叶、茶饼、各式各样的杯碟碗盏。
全都是母亲生前喜爱之物。
沈念曦站在桌前大致扫了一遍，目光落在桌上的茶罐，她打开盖子随意往里看了看，轻声道：“一芽春啊。”
身后一直默默跟随的代嬷嬷上前，怀念般絮絮答话：“嗯，夫人喜欢品岩茶的香醇幽远，但一芽春少有，咱们外头的茶铺也是费了些力气才寻得这几两，夫人自己都没尝过几回，还分给了奴婢一些，奴婢都舍不得喝，她待奴婢们这样好，怎么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沈念曦面色沉重将茶罐盖子放下，“都好好收起来吧，这些茶具容易碎，可千万小心着。”
“姑娘，夫人院子里的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陶陶将最后一箱东西送出去，折返回到沈念曦身边，轻声提醒：“太子妃就在院子外头等姑娘呢。”
沈念曦将菩提手持拿在手中，红着眼圈最后环顾一眼空荡荡的屋子，落寞点头，“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