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殿内温暖如春,早已坐满了来请安的高位妃嫔和王妃们,沈念曦解了斗篷恭顺上前,朝坐上的太后、皇后下跪磕头。
“妾身给太后、皇后娘娘请安,给各宫娘娘请安,前些日子妾身因家母新丧伤心过度,病重难起,为免过了病气,所以未能前来请安,还请太后娘娘恕罪。”
沈念曦在孝期,衣着素雅,且多以银器珍珠等物装饰,发上连支翠玉簪也少见,简单的打扮却在这清冷的天气里更显冷艳绝尘,袅袅令人心生怜爱。
太后眼神微眯,望着地上的人适时露出慈爱神情,鬓边宝石步摇轻晃碰撞出悦耳的脆声,她略微抬抬手微笑道:“免礼,沈国公夫人早逝,太子妃这些日子也是伤心不安,人都消瘦了一圈儿,如今瞧你比太子妃还要憔悴几分,哀家心疼还来不及,怎么会怪罪呢,快起来吧。”
皇后轻轻叹息道:“是啊,太后仁心,体谅你身弱,还备了许多珍稀药材,说要给你补身体呢。”
“多谢太后赏赐,妾身感激不尽。”沈念曦复又嗑了个头这才起身,乖巧回到自己位置上坐下,久不露面,与殿中之人逐一交汇目光,微微颔首算是见过。
丽妃见沈念曦这病歪歪的模样除了心烦叹气也别无他法,她知道的早就告诉沈念曦了,可沈念曦明明知晓这其中的龃龉却还是为了祁渊而忍让退步,她又能怎么办,目光掠过对面的庆妃,她忍着越发旺盛的心火沉默喝茶。
庆妃看到沈家这姐妹俩就觉得头痛,无论什么时候见,她们的脸都只会令她觉得厌烦,幽深阴冷的目光从沈念曦脸上扫过,只死一个柳氏算什么,她还等着沈家灰飞烟灭那一日呢。
沈念曦温柔和善的眼神从未变过,对所有人都回之以恬淡的笑,愈发有了太子妃的风度。
众人陪着太后稍坐片刻后便也跟随皇后起身告辞,出了宫门,妃嫔们便带着自家儿媳先后离开。
沈念曦自然而然跟在庆妃身后,等一行人到了御花园中,庆妃压抑许久的厌恶这才全数显露,她停住脚步回头瞪着沈念曦,“你还跟着本宫做什么?”
“既然娘娘不愿我伺候,那念曦就先告退了。”沈念曦神色如常,微微屈膝后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庆妃被气得发懵,看着那道毫不犹豫往前走的素色背影冷冷发笑:“小贱人,仗着阿渊宠她!她就敢这般同本宫说话!真是放肆!”
“娘娘消消气吧,如今正处多事之秋,娘娘还是明哲保身的好。”蓉儿重重叹气,面上的忧虑越来越浓,自从那件事暴露之后,虽说王爷顾念旧情暂且稳住了沈念曦没将事情捅破,可王爷对娘娘越来越冷漠,连带着太后那儿也不大理会翠云殿了,她家娘娘心里有多焦躁不安,没有人比她更明白,沈念曦如今身处风暴中心,手里不知道握着多少娘娘的把柄,若不是为着王爷,沈念曦哪里还能忍这么久,娘娘担忧她虽明白,却也无计可施。
冷风呼呼刮过,吹得脸都僵硬了,庆妃还盯着沈念曦离开的方向,眼眶渐渐发红,她现在什么都不是,没有靠山,没有宠爱,连儿子也不将她放在眼里,人人轻视,没有用的人,左不过是等死而已,又有谁会在意她的死活,可这提心吊胆的日子,她还不知道要熬多久,冷气流入肺腑,她牙关打颤才挤出两个字:“回宫。”
御花园里银装素裹,每年冬天沈念曦都特别喜欢这儿的宁静,寒冷会让御花园里少有宫人往来,仿佛这片莹白天地就只有她们在其间行走。
沈念曦呼出冷气淡淡道:“这个时辰皇上已经下朝了吧?”
“嗯,差不多了。”陶陶留意着脚下的积雪,随口应答。
沈念曦停住脚步辨别了一下勤政殿的方向,不疾不徐往转身往御书房走去。
她进宫请安向来礼数周到,只不过皇上那里她多是跟着祁渊一道去,独自求见皇帝,还是头一回。
殿内虽燃烧着炭火,却并不热,只堪堪保持在适宜的温度,沈念曦明白,这是皇上觉得尊享太过会消磨心志,故而为了保持内心的清醒平衡,衣食住行一概从简忌奢。
皇上下了早朝,用过膳食后便坐在案前批阅奏折,得知梁王妃独自前来请安,一抹讶异拂过心头后随即恢复如常,放下手中御笔平静开口:“传进来吧。”
得了召见,沈念曦垂头跟在管事公公身后进殿,恭敬跪下朝上方那明黄的身影磕头,“妾身久未进宫,今日特来给父皇请安,愿父皇龙体康健,万福金安。”
“你有心了,免礼,赐座。”皇帝望着地上倩影,眸色平静无波。
沈念曦依言在一侧椅子上欠身坐下,接过内侍奉上的茶抿了一口,这才恭顺道:“许久未曾尝到父皇这儿的清茶,还是一样清新可口。”
手中的铃兰白瓷茶杯是特地命人烧制的,茶叶也是用特有的法子烘炒而成,皇帝望着茶碗中嫩黄清亮的茶汤有一瞬的失神,随即才缓缓笑道:“难得你也喜欢如此调制的茶,朕那儿有新进的竹叶青,等会儿你带些回去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