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当真要把女兵们带上吗?”
“当然,这次我们可要到新亭呢。她们基本都没怎么出过城,选一批有空闲的外出走走也是好的。”
新亭位于京城的西南,临近长江,是古往今来许多人为亲朋送行或迎接远客的场所。与此同时,也是都城附近较为重要的军事要冲。
谢凝的去世带来的一系列连锁反应,还不止先前所说的那些,谢义道要前往江夏,也是一件顶重要的。
这消息一出,江夏郡本地的官民们就很震惊,原来江夏王是真的会来江夏的,十年来第一次听说呢!
对于谢况而言,这是一次为将来皇子出任地方而准备的尝试。
在扬州以外的,皇帝不能伸伸手就碰到的地方,有许多隐患,比如地方本土的豪族,势头甚至会压过地方上的官员。
若是没什么资历的皇子在小小的年纪就出任地方,是不是会受到来自地方上的许多阻碍呢?谢况就因为这个缘故,把谢义道派去了江夏,虽说只是个郡,且谢义道的年龄也不小了,但多少能起到一点参考作用。
谢义道这一去,也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了。他毕竟是谢冲的嫡长子,谢况自然很珍重,虽比不上自己的儿子,但也不会太过为难他。可惜他贵为皇帝,每个举动都可能被附会上别的意图,故而为了谢义道着想,谢况没有选择亲自为谢义道送行。
这个时候谢宜瑶主动找上门来了,希望能让她去送谢义道一程。
因为之前那次大逆不道的行为,谢况已经冷淡了谢宜瑶许久,只是一直无暇顾及,不知如何处置,也没能狠下心来治她的罪。
其中既有时局复杂、政事繁忙的原因也在,也有他身体的缘故,医官让他不要经常发怒,谢况也就把这件事拖下去了。
刚好这段时间谢宜瑶一直十分低调,让谢况没能借题发挥。因此他左思右想,也找不到拒绝谢宜瑶为谢义道送行的理由。
出发当天一早,谢宜瑶就带上谢素月拜托她转交的信,伴着公主第的女侍卫们,大大方方地前往城外了。
京城里的人们就很纳闷,吴郡公主不是失去了皇帝的宠爱吗,怎么还能如此风光?
然而谢义道出行的仪仗更甚谢宜瑶一筹,在原本嗣王该有的排场上,还因着谢况御赐的恩典,格外多了些鼓吹班剑。
对比起来,谢宜瑶的马车都是低了几个档次的,更别提周围的仪卫了。
但谢宜瑶并未想着这些,她第一次带着女侍卫们外出,不免有些兴奋。
这之中大多数人的名字她都已经记得很清楚了。比如有个叫白鹄的,因为在战术上很有见地,被褚秋澄格外留意。虽然天赋一般,但经过系统的训练后,也在武道上有了进步,被飞鸢夸赞过。
终于到了新亭,谢义道该坐上前往江夏的船了,堂兄妹二人也到了正式道别的时候。
因为常有人在此处送客,岸边设有一亭子,据说新亭之名就是由此而来。这亭子的年纪,恐怕比他们这代人都要大上百岁不止。
谢宜瑶想到前世谢义道没过几年就会去世,就是将来几年的事情,今日一别,将来恐怕真的不能再见。因此虽然和谢义道并未有多深的情谊,但因着他虽是谢冲子、谢义远之兄,性格品行却大有不同的缘故,心中也难免有些感慨。
人的生命,是多么脆弱啊。
即使谢宜瑶幸运地拥有了重来的机会,她也不敢轻视生命的份量。
“义道阿兄,千万要保重。”
谢义道看上去却更是悲伤,他想着故去的父母和分隔两地的谢义远,情绪低落道:“阿瑶,以后我不在了,京中就只剩下素月和义逾,还望你多帮衬着些。”
谢宜瑶道:“义逾阿弟封了侯,等到了年纪,陛下会帮着他出宫独立的,堂兄不必太担心。倒是素月,她近来在石城寺一切都好,但难免孤独。我也只能偶尔去见她一次,实在心有戚戚。好在阿臻和寿安她们也都记挂着素月,想来就算没有我,她也能过好。素月还让我转交给你一封信,你收着,等在路上再看就是。”
谢义道抹了抹眼泪,道:“素月有你们这样的姊妹,真是她的福分。她出家未必不是好的选择。我这个做兄长的不能在她身边,若是受了夫家欺负,也照看不了她。”
谢宜瑶也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素月也是这样想的。总之堂兄一切珍重,努力加餐饭就是。”
堂兄妹的感人至深的离别场面演完了,谢义道与家眷家仆上了船,谢宜瑶在岸上依依不舍地挥着手,直到看不见对方为止。
“好了,”谢宜瑶道,“我们回去吧。”
灵鹊问道:“难得出来一趟,就这么回去了吗?”
谢宜瑶欣然一笑:“你什么时候也这样不本分了。不过也有道理,难道出来一趟,不逛逛也可惜了。但这么早的天,这附近又是专门清过场的,除了一座寺庙也无甚可看的了,不如我们去上个香吧。”
新亭寺在南边的小山坡上,距离此处没几步路,谢宜瑶带着几个侍女去了寺庙,其余人留在原地整顿,也正好可以略微休息一会。
谢宜瑶上了香,出了佛寺的门,正欲下台阶,却突然见远方江面上有一艘船离岸越来越近。
“飞鸢,你可看得清那是什么船,难道是他们原路返回了不成?”
飞鸢摇摇头:“我看不大像。”
“这倒奇怪了,江夏王出行,是特地清过场的,怎会有闲杂船只经过。就算要入京,也是北边的渡口更方便。我们且先别走,去看看是什么情况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