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听院,书房。
三名年仅十六,身着任府侍女服的侍女打扫完毕,向陈锦蓉行了一礼,偷瞄任平生几眼,悄然退出书房。
陈锦蓉没在意侍女,坐在椅子上,喝着柳婵送来的热茶,耐心等待。没过多久,陈锦蓉见任平生的神情肉眼可见的有些凝重,心里不禁好奇夷文内容。
任巧更是直接问出声:“上面写了什么?”
“写了我当时的状态,当时的情况和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回来,还有吐槽你。”
“吐槽我?”任巧问,“吐槽我什么?”
“吐槽你是个二愣子,竟然联合韵儿给我下药,”任平生说,“还说你们两个把快要彻底失去感情的我,都给搞无语了,也是厉害。”
陈锦蓉一愣:“下药?巧儿你当时要陛下给平生下什么药?”
月冬、绿竹对视一眼,皆是忍着笑,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任巧在听到任平生吐槽时,一点都不难为情,相反十分理直气壮,正要驳斥,被陈锦蓉一问,陡然有种做坏事被家长抓包的难为情、逃避感。她支支吾吾的说:
“我能给阿兄下什么药,就是那个呗,这件事也不能怪我,谁让阿兄死活不肯答应阿嫂,和阿嫂成亲。阿嫂没办法,就问我有什么办法,当时不是都传阿兄身体有疾,或不喜欢女人,世母你也很担心,我就想出这个办法。”
陈锦蓉似懂非懂的问:“你当时要给平生下什么药?”
“就是那种呀,登徒子、采花贼会用的那种药。”
“……”
陈锦蓉深知任巧调皮、胡闹,但没想到任巧会胡闹到这个地步。她强忍着想要教训任巧的心,用力地瞪了任巧一眼。
任巧俏丽的小脸上流露出心虚、讨好的笑容,转移话题道:“上面还写了什么?”见任平生又在看画,神色比刚要凝重,任巧好奇心又盛,追问:“快说呀,上面还写了什么?”
“还有就是让我别想着恢复记忆,我在大离的记忆永久丢失,找不回来了。”
陈锦蓉问:“你当时知道你会失忆?”
“想要做成一件事,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啧啧啧啧,想要做成一件事,总是要付出代价的,”任巧阴阳怪气的语调引得任平生、陈锦蓉侧目:“世母,你别信他。任平生就是个骗子,他又在骗我们。如果画上的内容是这么简单,他的脸色不会那么凝重。
我们也别问他了,这个骗子只会告诉阿嫂,我们明天问阿嫂。”
任巧接着说:“都说有了细君忘了娘,任平生这个骗子果然也是这样,世母,你现在心里肯定很不舒服吧,我帮你把他按住,让你揍他一顿出气。”
任平生无语道:“你看你叭叭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
“你有事不告诉世母,不告诉我,只告诉阿嫂,不就是天怒人怨,”任巧冷哼道,“就没见过你这么胳膊肘向外拐的骗子!”
任平生嘴巴微张,刚要反驳,陈锦蓉正色问:“平生,画上是何内容?在场的都是值得你信任的人,何以相瞒?”
“真的只是我当时的情况,巧儿鼓捣韵儿给我下药,和让我打消恢复记忆的念头,”任平生解释,“我会脸色凝重,是因为我当时描述的方式特别,以杀一个回马枪的方式,让我意识到我当时的意图。”
任平生口中的“回马枪”指的是,陈锦蓉问任巧给他下什么药时,他忽然发现在朱红的“人脑”图案中有用他高中学会并加以改进的藏字法,此法除了他以外没人能看的懂。
而他在画中藏的字是:
「装正常装了这么多年,写下的文字里都难免有装的成分,回去后的我猜猜,刚才写的那么多句里,哪一句是装的?哪一句是真心实意?或者全都是装的?包括现在写的这句话?笑。」
看完这段文字,任平生后背一凉,冒出冷汗。
他觉得当时的他以藏字法,写下这句话,并将其有意的藏在大脑的位置,有两种意图。
第一种是,这句话才是他的真实想法,真正要表达的意图——在快速失去七情六欲的这些年里,整日装正常的他,已经不正常,迷失了。
他自己都已经弄不清楚他说出的哪句话是真心实意,哪句话是逢场作戏。
第二种是,失去七情六欲的他已经不是人,是披着人皮的非生物,留下的一切东西都不可信。
而这两种意图的共同点是,让她不要有找回他在大离的记忆的念头。
这是不是说明他有机会恢复记忆?
正是这样的念头,让任平生后背发凉,冒冷汗。
他怀疑这才是当时的他以藏字法,将那句话藏在“人脑”里的真正意图。
让他以自我推断的方式,推断出他在大离的记忆可以恢复,然后以正常人的好奇心,和大离的情况都会让他忍不住的想要恢复记忆。
不过,也不排除是他想多了。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失去七情六欲的他和未失去七情六欲的他是两种画风。
他有相当长的时间在失去感情的状态里挣扎,“伪装成正常人”不仅是为了保密,也是为了将“伪装成正常人”这一行为定为日后的行为准则。
唯有如此,他才会在快要彻底失去七情六欲的情况下,为南韵准备《现代生活手册》;为保任氏不灭和为了返回现代,阻止南韵除掉太上皇、废太子、南氏宗亲和一切反对南韵的大臣。
言归正传,任巧听到任平生说的,问:“原文是怎样的?”
“内容有些矫情,说出来容易损坏我的形象。”
任巧嘁声道:“你还有形象?”
“我怎么没有形象?”
任平生扫了任巧、陈锦蓉,笑说:“阿母、巧儿你们想知道的是,当时的我为什么要现在的我放弃恢复记忆吧?”
“谁会不想知道?”任巧反问,“恢复你在大离的记忆不好吗?”
“我当时的情况你们也都知道了,你们好好的想一想,我当时的状态真的好吗?”
陈锦蓉闻言,脑海里瞬间浮现出她察觉到任平生发生变化的那几年。
任巧秀眉微蹙说:“你的意思是,你要是恢复大离的记忆,会受到记忆影响,变成那副模样?”
“影响肯定会受到影响,但会不会又变成那副模样,我不知道你说的具体是什么样,不好说。”
“我也说不好,”任巧秀眉更皱,“忘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当时的你表面上和之前一样,不让我跟别人打架,但我感觉你好像不是真的不愿意我涉险,你其实一点都不在意我的死活。
还有世父世母,你为他们庆生愈发的敷衍,甚至经常忘记他们的生日,每次都要我提醒你。有一两次,我故意不跟你说,也不让月冬跟你说,你果然就忘了。”
“还有呢?”
“说不上来,就是我感觉你变了,但又感觉你跟原来一样。”
“我当初有没有做过让你们意外、惊讶,会认为我很无情,拿生命当儿戏的事情?”
“有啊,劫杀和亲队伍,还有造反,连我都没想到你能干出这事,更别说世母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