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府,留听院。
烛光摇曳的房间里,一盏违和又不违和的台灯安静待在案头。
任巧披着如墨的秀发,身着樱花粉外袍,慵懒地半躺在软榻上,手里拿着科考资料,借着台灯明亮的灯光,逐字逐句的阅览,甜美的小脸上堆满了思索之色。
绿竹身着材质不差于任巧衣裳的玉白色里衣,跪坐在任巧身后,力度适中的捶捏任巧的肩膀。
“蓝虎这人真可恶,上午不来,下午不来,偏偏晚上来,这不明摆要坏小姐名声,他也就是看公子不在,公子要在,我看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晚上来。”
想起戌时末突然上门求见的蓝虎,绿竹就是一肚子气。
小姐担任学宫令的任命还未公开,蓝虎就在晚上上门求见,说是要向小姐汇报有关科考的新想法,但说出去谁会相信?尤其是那些与任氏有仇有怨的,必然会刻意败坏小姐清誉。
“无需动气,我们又没让他进门。”
“小姐,你什么时候这么好脾气了?搁以前,要是有人敢意图坏你清誉,你早把那人收拾的他阿母都不认识了。”
“蓝虎是齐升的人,他上门不管他的真实目的如何,明面上都是找我汇报科考之事,我若仅因猜测就收拾他,你让其他齐升人怎么想?”任巧回首捏绿竹的脸,“真当你家小姐是那种是非不分的纨绔?”
“话是这样说,但他晚上上门,明摆了是故意的,就这样算了,奴婢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所谓刻意夜里上门,让人传闲话,仅是妇道人家之念。他的真实目的是想对外营造出,他已成为任氏人的假象,或者说他认为我让他去齐升讨论科考之事,就是有意将他收入任氏门下。
放眼天下,想投于任氏门下的人,何其多也,蓝虎又是个一心想往上爬的,如今在他看来有所谓的良机,他焉能不抓住?可惜此人心术不正,不然凭此人的才学,倒是可以一用。”
还有一句话,任巧没说——阿兄不在,蓝虎适合做任氏的刀;阿兄在,任氏无需用这种人当刀。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他是想通过闲言碎语,让外人以为他和小姐关系匪浅。”
任巧无语地又捏绿竹的脸:“少看点无聊话本,阿兄让人弄出那些话本,是为了诓人钱的。”
“我已经好多天没看了,”绿竹迟疑道,“小姐,公事弄好了吗?我们今晚还玩游戏吗?”
“天天就想着玩游戏,游戏有那么好玩?”
“好玩呀,多有意思,小姐不喜欢吗?”
“一般般,打发时间可以,一直玩没意思。”
绿竹有些失望:“那今晚不玩了?”
“你想玩也玩不了,手摇发电机的电量太少,无法支撑游戏机太久,等阿兄买来石漆发电机再玩。”
“好吧。”
绿竹话音未落,床榻那边传来对讲机滋滋的声音,紧随而来的是任平生的声音。
“巧儿,我是任平生,睡了吗?完毕。”
绿竹心里一喜,立即跳下软榻,鞋都不穿的绕过用以隔挡的屏风,拿来对讲机,双手递给任巧。
任巧瞅着绿竹的喜意,泼冷水道:“你别高兴的太早,阿兄这么晚找我,肯定不是让我进宫拿发电机。”
“可公子这么晚找小姐,除了让小姐进宫拿东西,还能做什么。”
“没准是有正事。”
说话间,对讲机里又传出任平生的声音。
“巧儿?”
“看吧,这么急着找我,肯定是有正事。”
任巧按住对讲机的说话键:“没有,我在看科考资料,你找我什么事?完毕。”
“挺用功啊,天文望远镜到了,想叫你进宫看星星月亮,要来吗?完毕。”
“你不早说,早说我早进宫了,完毕。”
“你阿嫂刚才问我,我才去看物流,发现天文望远镜到了,还有给叔母买的影音设备也到了。不过影音设备还没导入电影,今天就没带过来。给你买的,明天应该也能到,完毕。”
对讲机里接着传出任平生询问的话语。
“你来不来?完毕。”
“来,完毕。”
“速度快点,我还带了龙虾、卤味,等你过来吃,完毕。”
“知道啦,完毕。”
放下对讲机,任巧下了软榻,穿上绣面拖鞋,绕过屏风,走进卧榻区域。卧榻旁,先一步过来的绿竹刚备好衣服,见任巧过来,立即迎上任巧,脱掉任巧的外袍。
“那个……小姐,这次能带奴婢一块进宫吗?奴婢也想看星星。”
“把对讲机拿来,我问问。”
“谢小姐。”
绿竹忙拿来对讲机,一脸期待的望着任巧。
任巧按住对讲机说话键:“阿兄,绿竹也想看,我能带绿竹进宫吗?完毕。”
“好,你带她过来吧,完毕。”
随手将对讲机递给月冬,任平生继续低头,挨着目镜,观赏星空。
大离的天空比现代的天空要干净很多,它像是任平生记忆里的夜空,纵使雨夜,抬头仍可看到许多星星。
在这样优渥的可视环境下,即便宁清殿的院子不是最佳的观星地点,天文望远镜镜头里的夜空仍是超乎任平生想象的璀璨、绚烂,令人震撼。
“我算是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天文爱好者了,这样的星空,谁会不爱呀。”
任平生语气有些感慨,示意月冬看。
南韵遥看璀璨星空,赞同道:“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今日见得星空真貌,方觉自身渺小。不过你我还好,观星只为一乐,若让太史令得此物,定会痴狂。想当初,平生送他一个巧工坊研制的望远镜,他就没少用以观星。”
“那等巧儿来了,让她注意保密,别让太史令知道了。他要是知道了,说不定会缠着巧儿借他。”
“太史令好歹是长辈,焉会如此儿戏。”
“那可不一定,你也说了他得到此物会痴狂,说明他很喜欢观星,现在有东西能让他更好的观星,他能不动心?”
南韵微微一笑,问:“平生可知太史令是谁的父亲?”
“谁的?”
“尉迟靖,”南韵问,“太史令昔日没少怪你带坏他的儿子,他的儿子按照他的想法应当继承他的衣钵,成为下一任太史令,结果因你成为一个整日就想着打匈奴的莽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