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八号,天晴,万里无云的天,蓝得像蓝月谷的湖水。
吃完早饭,孟鹃去换衣服的空档,陆君尧接到了徐春梅的电话。
陆君尧去了院子里,电话接通,不似之前的语气,也没有喊她伯母,他音色很淡,只问:“有事吗?”
徐春梅在京市还没有走,她问:“还有小半个月,你们不就结婚了吗?”她一脸期待:“我想着就留在这等你们——”
“不用了,”他说:“你们回去吧。”
徐春梅一愣,忙问:“你们婚礼,不、不——”
陆君尧直接打断了她的话:“之前给你的那笔钱,希望你们能细水长流。”他面无表情,语气平铺直叙的:“虽说你养育她的那些年对她并不好,但谢谢你生了她,拿着那笔钱,以后再也不要来京市,更不要出现在她的面前。”
徐春梅终于听出他声音里的寒凉,她冷笑了声,在邀功:“那天要不是我——”
“徐女士,”陆君尧再一次打断她,反问了句:“那天要不是我给了你那笔钱,你会帮我吗?”
徐春梅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
“这件事,要不是因为你的参与,我是绝对要把宋芷送进监狱的!”
尽管孟鹃对她心里有恨,可她到底是孟鹃的母亲,为了不让孟鹃对自己的母亲心生绝望,所以他才把整件事压下去,把她蒙在鼓里。
可善意的谎言也是谎言,一想到自己对她藏着掖着,他心里的愧疚就止不住地往上涌。
可徐春梅却说:“如果你们结婚那天,我不出现,孟鹃不会怀疑?”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
也不知徐春梅在不依不饶些什么:“女人出嫁那天,可都是要从娘家走的,陆先生,你这是要让别人看她的笑话吗?”
陆君尧笑了笑:“有我在,我倒要看看,谁敢看她的笑话。”
“君尧——”孟鹃站在二楼阳台。
握着手机的手指一紧,陆君尧条件反射地挂掉了电话。
他转身看向二楼,笑着问道:“换好了吗?”
孟鹃摇头:“你上来一下。”
陆君尧将手机收起,大步往客厅去。
孟鹃站在楼梯口,眼见陆君尧一步两阶地往上走,她笑道:“你慢点。”
他哪里慢得下来,刚踩上平阶,就着急忙慌地问她:“怎么了?”
孟鹃把手里的两条裙子抬起来给他看:“我穿哪一件啊?”
陆君尧先是一愣,转而低笑出声,心里的石头落了地,他吞咽了一下:“让我上来,是要帮你选衣服?”
她点头,表情有点羞,还有点嗔:“衣服太多了,我就不知怎么选了。”选了好半天,才选出这么两件。
结婚照是红底,陆君尧看了看她手里的衣服,问她:“要不要和我穿一样的白衬衫?”
白衬衫啊
陆君尧揽着她的肩往衣帽间去:“白衬衫配红色或黑色伞裙,应该会很好看。”他在穿搭方面,眼光一直不错。
孟鹃自己都不知道她还有红裙子,她扭头看他:“你是不是又给我买新衣服了?”
陆君尧轻笑:“那是我的乐趣,你不可以剥夺。”
进了衣帽间,陆君尧从柜子里拿出一件买回来,孟鹃还没有穿过的雪纺布料的白衬衫,还有一黑一红的伞裙。
“都试试?”
孟鹃伸手接过他手里的衣服:“你不出去啊?”
他摇头。
孟鹃也随他。
两条裙子都试了一下,陆君尧先问她:“喜欢哪条?”
孟鹃更喜欢黑色,可是今天他们是去领证,所以她还是选择了红色,因为更喜庆。
换好衣服,孟鹃还化了淡妆,陆君尧拿出一对钻石耳钉给她戴上。
孟鹃坐在梳妆台前,问镜子里的他:“头发是扎起来还是放下来?”
这次,他没选,他说:“两种都好看。”是实话,两种,他都喜欢。
出门的时候,孟鹃突然想起来:“我们都没做婚前检查。”
陆君尧揉她披散着头发的脑袋:“我们不需要做。”做不做,他都是要娶她的。
到了民政局刚好九点。
今天是个好日子,排队领结婚证的人很多,他们前面排了二三十对新人。
轮到他们的时候已经十点。
所有的流程办好,直到拿到那红色的小本子,陆君尧紧绷了快两天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他一手牵着孟鹃的手,一手拿着结婚证,低头看着。
室内开了冷气,可孟鹃却清清楚楚感觉到他手心里出了汗。
就在孟鹃低头看着他们的手出神,手臂被陆君尧轻轻一拽。
明明他们已经领了证了,可不知为什么,他还是有种不真实感。
周围有很多人,可他却抱得她很紧:“孟鹃。”
他声音有些发颤:“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法定夫妻了。”以前,他不觉得有什么能比两颗心贴在一起重要。
可经过宋芷那件事,他才发现,给她名分,断了他人不管是好的还是不好的念想,竟然是对她的一种保护,是他‘陆君尧’三个字都比不过的保护伞。
他那样冷静自持的一个人,在人来人往的大厅里,笑着,笑到眼底泛红。
之前,他立的婚前协议被孟鹃撕了,昨天夜里,他失眠,便趁着孟鹃睡着的功夫又去立了一份。
如果他们的婚姻有什么不测,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名下所有的资产都将属于孟鹃。
这样,是不是就会断了所有人的念想了呢?
他不管,他现在就是要把所有可能的意外都遏制在摇篮里。
回到车旁,陆君尧没有去主驾驶,他拉着孟鹃去了后座。
车门一关上,陆君尧就把她的两手给握手里:“能答应我两件事吗?”他表情和声音都很迫切。
孟鹃觉得他今天比订婚宴那天还要反常一些。
他看着情绪不太稳,孟鹃便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等下我们去律师那里,把婚前协议——”
孟鹃猛地抽回了手:“陆君尧,”她眉头拧着:“你怎么又提这事?”
陆君尧忙伸手,用大拇指抚平她眉心的褶皱:“不要皱眉,好不好?”
她也不想皱眉,她把脸偏过去,不看他:“那你把刚刚那句话收回去!”
陆君尧这么可能收回去,他把她的脸扳回去,让她看着他:“你刚刚都答应我了。”
她是答应了,“可我要是知道你说的是这事,我不会答应的。”
她表情一点都不高兴,他们刚刚领了结婚证,陆君尧不想她生气,没有办法,他坐近她,把她的脸捧起来。
“你不要生气。”他姿态放得很低,语气里,全是央求。
孟鹃对他气不起来,准确来说,不是生气,是恼。
除了他这个人,其他的,她一样都不想要。
孟鹃问他:“为什么非要签婚前协议?”
说白了,婚前协议就是一张能让对方安心的纸而已。若感情没了,起码还有钱傍身。
可孟鹃不觉得她和他会有那一天。
陆君尧说:“婚前协议只在离婚时才起作用,我们不会离婚,所以那份婚前协议并不会对我们的婚姻起到任何的作用。”
那为什么还要签?
陆君尧又说了一个会让孟鹃动心的原因:“可如果离婚会让我一无所有,那就没有女人会打我的主意了。”
孟鹃:“……”
见她不说话,陆君尧知道这个理由让她败下阵来了,他继续诱哄:“再说了,和你在一起的那一天,我就想着以后家里的财政大权都要交给你的。”
孟鹃瞄了他一眼,语气软下来:“我才不要管钱。”
不管也行,陆君尧晃了晃她的手:“那你管我。”
他那样洁身自好,严谨律己的一个人,哪需要她来管着。
“陆君尧,”她没忍住:“你这几天怪怪的,”她把心底的疑惑说出来:“你好像在怕什么?”
陆君尧笑了笑,说:“怕你哪天突然不要我了。”
像是开玩笑,却又不是开玩笑。
他不是怕他们之间的感情会出问题,而是怕她会像以前那样。
他爱她,也知道她是爱他的。
可他们处理爱情的方式又不太一样。
若是知道有人对她不利,他会排除万难解除问题也不会松开她的手。
可孟鹃不一样,她会为了保他,把自己藏起来的一个人。
就这样,孟鹃被陆君尧哄去了律师那儿,在那张一旦他们婚姻不论以哪种方式结束,陆君尧都要净身出户的婚前协议上签了字。
回到车里,孟鹃整个人还有点呆。
陆君尧伸手刮了挂她的脸颊:“在想什么?”
在想什么?
孟鹃脱口而出:“你就不怕我骗你钱吗?”她觉得这个小红本领的,把陆君尧的智商都给领下线了。
感觉他现在这样,特别好骗,会不会哪天就轻而易举地被别的小姑娘给骗走了?
想到这,孟鹃突然一脸正色:“你记住了,你现在真的是个有家室的男人了,你有老婆、以后也会有孩子,你要对这个家负——”
余下的话没等她说完,那呱唧呱唧的小嘴就被陆君尧用唇封住了。
他扣着她的后颈,缠着她用力深吻。
将她的呼吸,她口中的香甜,还有她的口耑,
息声,全部吞入腹中。
对,他恨不得与她骨肉交融,那样就不用这么心惊胆战、患得患失地害怕失去她了。
因为领证的原因,两人晚上回了名居吃饭,吃完饭再回到御湖上园已经快九点。
陆君尧在浴室里洗澡,孟鹃弓着腰趴在阳台的栏杆上,仰头看那被薄云遮住的半个月亮,一副苦思冥想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