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离开。”
花祈夏的目光牢牢凝固在闻人清和挂掉的手机上,他挂断电话后霍然转身大步朝两个人走过来:“盛修正在赶来的路上。”
女孩琥珀般的眼睛缓缓睁大:“我哥?”
“那我们用不用等他。”乔星灿举起手臂,遥遥地和游艇上的安全员打了个手势。
闻人清和:“不用,我们先走。”
他收起手机脚步渐快,远处的船轮廓已经渐渐在黑夜里清晰起来,三个人中年纪最长的闻人清和嘱咐道:“聆枫会代替盛修在山海接应我们,接下来她会争取校方的介入。”
乔星灿冷哼:“那群看权看钱不看人的东西?”
“看人就够了。”
闻人清和出挑的身形和低奢贵气的西装隐匿在朦胧的黑暗中,海风贴着光滑的缎面游走,渔火下的胸膛像折射着灰色的烟雾,他一针见血;“还有我们。”
乔星灿点头。
他有些焦急地低头看了眼腕表,又转身盯住那条横亘在海洋与陆地交界处的环岛公路,接着望向海面上远处的白影,轻啧,“真够慢的。”
“马上,别着急。”闻人清和说。
“……不,我觉得……”
花祈夏被海风吹得颤抖的声线突兀地响起了,她直直盯着码头对面的马路,“还、还是……有必要急一急的……”
视网膜里渐次亮起的车灯宛如不远处浅海域的“磷火”,花祈夏缓慢发大的视野在刹那间被猝然拉长——
那些借着夜色遮掩悄然靠近的车辆,仿佛学会人类计谋捕猎的黑甲虫:
它们无知无觉地接近了码头,在这一刻激起了人本能的“恐怖谷效应”,下一秒无数车灯齐齐大亮!——
“他们来了!!”
砰!
轮胎陆续碾过码头的复合钢板,发出不堪重负的断裂脆响;数十辆相同的黑色无标豪车齐刷刷扇形排开,好似冲着码头上的女孩展示黑洞洞的枪口。
“LordChaein!”乔星灿在花祈夏有动作前将她拉到了身后挡住,刺眼白亮的灯光从四面八方袭来,尽数扑在他身上脸上!少年脸上的柔和霎时转为尖锐的冷厉:“来得真快。”
“挡好祈夏。”闻人清和转身,他话音未落就听见“刺啦——!”尖锐的刹车声。
一辆加长加宽的香槟色劳斯莱斯呼啸而来,穿过黑色车辆的排列直冲向前,猝然一道漂移溅飞沙浪,在猎猎海风中刹停在无数聚光灯般的光束中心。
“打个赌吗。”
乔星灿侧身一步向前,左手抬起作出保护兼防御的姿态,他口袋里的药瓶“哗啦”作响,眼睛被爆亮的灯光晃出一丝久违的疯狂,“那车上是宫廷还是教会的人。”
闻人清和面沉如水,男人绅士亲和的外表下终于展现出了上位者不容置喙的强势,“都不是——”
车门自动打开,每一张窗户都折射着它背后的强光光束,花祈夏被两道身影护住,视线被遮挡大半。
“祈夏,待会儿别出声,别说话。”
乔星灿低声嘱咐她。
“好。”花祈夏用力点头。
这一刻她只能也必须相信这些挡在她身前的友人,因为这不是她凭借一腔生猛和幼稚就能处理的事,也不能承担事情发生的后果。
“学长,会打起来吗。”她用气音问乔星灿,这是她此时此刻最为紧张的点,对峙看起来一触即发,近处的那些车辆怎么看怎么像是要随时火拼的状态。
气氛剑拔弩张。
“不会——应该不会。”
乔星灿嗓音不乏讽刺,看那些冠冕堂皇的金栗色条漆,就像在看曾经甲板上那些对着他的长枪短炮:“冲突升级会带来舆论震荡,但凡他们还要一条底裤……”
海风残酷地擭取空气里的氧分,码头上的人只能在剧烈的胸腔起伏里勉强稳定视线。
花祈夏耳边传来乔星灿同样不安定的鼻息声,她需要克制呼吸才能保证眼前的光束不像海面似的起伏,依稀辨别出——
一只没有穿鞋的脚探出车门,踩在了沙地上。
随后。
“Heyheyhey,Nighty-night~”
每一个出场,每一道光束都像是被精心布局设计过,连轻佻的嗓音都比花祈夏之前在庄园听到的更怡然,在为他绽放光芒的场地上,尽数展现说话人的气定神闲。
而后就是闻人清和情绪不明地:“Hadrian,you.”
从车里下来的人超出了闻人清和与乔星灿的预期,花祈夏透过两个人的身侧看见悠然自得走下车的人,无人察觉她眼底惊讶背后一闪即逝的黯然——
那些恶心低俗的照片仍旧像烙铁似的,在花祈夏胃里和脑海里挥之不去。
不远处的人五官被黑夜吻上阴柔,玫瑰金色的发丝每一根都被海风眷顾一般,连飘逸荡漾都无比迷人而神秘,他依然拢着一件雪白的浴袍,脖颈的肌肉沾了水汽,开口就是人人都熟悉的调笑:“哒啦~”
——
花祈夏看着他那张成千上万人引以为傲的脸庞,现在却好像只看见这个血统高贵的人背后浮动一片污烂的泥沼,照片上那些白花花的,裸露在外的肢体仿佛正在泥沼之中腐烂,冒出粘稠腥臭的泡沫。
他从这样的泥沼里走出来,展露出割裂无比的优雅与好整以暇,好似一张从坟地里飘忽飞走的白纸……
可花祈夏明白,在他下车以前,闻人清和与乔星灿一定有过和她一样的猜测,或者说是期望:期望他森然的灵魂被迫钉在那古老的家族墓碑之下,而不是像现在——
Hadrian亲自出现,要亲手带走,勉强可以算得上是“朋友”的花祈夏。
“晚上好啊~十八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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