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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她只是我的妹妹(1 / 2)

日悬中天,白河波浪轻翻,粼粼若碎玉横铺。

周奕环顾四望,静听之下唯水浪波声,偶有清脆鸟鸣,再无异常。

谨慎朝那女子脚踝瞧去一眼,她的小腿蜷曲扣在水草中,是穿了鞋的。

才遇见师妃暄,生怕又来个魔门妖女。

那真是要助妖女修行了。

周奕又靠近几步,目色渐变。

微弱的呼吸,还有煞气。

细细感受一下,不会错了,是那几个老怪研究出来的魔功煞气,与苏运身上的毒煞同出一源。

越来越弱的呼吸,她要死了。

回忆了一下陈老谋探听到的情报,结合南阳帮收集的信息,周奕沉思片刻,又看手中长剑。

倘若真是义庄中人,也该被阴后所伤。

怎会满身煞气?

内讧了?

这倒正常,毕竟魔门老传统。

周奕又打量少女几眼,知她不可能是装的,不过也搞不清楚她的身份。

想到对义庄之事多有疑惑,于是走到河边。

托过腋下,将她朝岸边拽了拽。

“喂,能听到我说话吗?”

周奕喊了两声,又朝她脸上用力拍了两下,不见她应。

伤得挺重。

得亏他在南阳帮当了多日‘医师’,对付这种煞毒,自然驾轻就熟。

当下将少女背转过来,左手托她后颈,右掌抵在她的中枢穴上。

一道真气打入,再转命门穴。

两穴交汇控制,能刺激神志。

这法子是吴德修老医师教的,他乃华佗传人,是南阳、淮安、襄阳一代顶级医道大师,若无吴老医师调养,苏运早就死透。

少女体内有一股纯厚真气,底子比苏运深厚得多。

周奕能探索到她的凡穴与气窍,等于是窥探了她的练功法门。

中枢、命门中的煞毒被清掉后,少女轻喘一口气。

周奕护住她的心脉,举掌一按,她张口吐出一口黑血。

只是稳住伤势,没有再往下救治。

“咳咳咳”

她咳了三声,又吐出一口血。

似是恢复了几分清醒,朝身后石头一靠,睁开疲惫的双目转向周奕所在方向。

那是一双泛着幽蓝色的眼睛,眼白透亮,本该澄澈如漠北草原上的绿洲,此时却黯然失色。

这种失色,不仅是一种肉体伤痛带来的反馈。

更有一种精神灵魂的失落感,比荒野之秋还要寂寥、伤感。

她闭上眼睛,像是在查探体内状况。

转瞬间迎上周奕的目光。

“你你是什么人”

“路过之人,”周奕将火色长剑插入河畔碎沙中,“这是你的剑?”

“是。”

少女摸着自己的胸口:“你的真气很特殊,它在抵御赤邪魔手的魔煞。”

她喘了一口气道:“你走吧,等他们追上来,你会被周老魔收纳入棺。”

少女双目无神,面含抑郁之色。

话罢看向白河,静静等待死亡。

她重伤垂危,已无力抵挡煞气,只等它慢慢蚀入心脉。

忽然

眼前这路过之人走到她身边,不及说话又被他按背打入真气。

这一次护住心脉的真气更厚,煞气被封在心脉四周,动也不动。

她深知赤邪魔煞的诡异,现在竟有一种真气能完美将其压制,如果那周老魔在此,不知该是怎样的表情。

“你为何不运功?”

周奕蹲下身子,好奇地望着她。

“我帮你护住心脉,以你的功力,现在该有些机会与煞气对抗才是,为何不挣扎一下?”

“你不懂”

少女只说了三个字,似被触及伤心事,抑郁之色更甚。

“让我猜猜,”周奕坐了下来,“你是黑石义庄中八位高手之一,没错吧?”

少女默认了。

“然后你被偷袭打伤,这种来自同伴的背叛让你很痛心,对吗?”

少女转头,用颇有异域风情的眼睛凝视着他。

“你想知道什么?”

“我对黑石义庄中的事比较好奇,看你不像魔门中人,怎与他们凑在一起的?”

“同教朋友相邀,”她又加了句,“我本在榆关骑马,与他们偶遇,之后南下至此。”

榆关,也就是山海关。

周奕稍一琢磨,忽有种云开雾散之感:“大明尊教?”

少女的眼神稍有变化,但话语还是没有感情:“你知道的真多。”

只这一句话,周奕将邪帝四个徒弟身份过一遍,便联系起来了:“是周老方邀你至此?”

这一次

少女幽蓝的瞳孔终于泛出一抹惊色:“你是什么人?”

周老方是大明尊教的五类魔之一,更是周老叹的孪生兄弟。

如此一来,周奕杂乱的思路尽数理清。

这兄弟二人手黑心黑,联手坑大明尊教高手。

两个混账玩意,可别把漠北大尊也引过来了。

“我是附近一个小道观的观主,略有底蕴,不算什么大人物。”

“谎言。”

少女无情揭穿:“中原知道本教秘密之人不多,你能叫出周老方这个名字,必然与本教有过接触。”

周奕笑了笑:“听说贵教有大尊、善母、原子,麾下还有五明子、五类魔这十大高手,不知姑娘是哪一位?”

见他对大明尊教之事如数家珍,少女的心本已死掉,现在却不想带着疑惑死得不明白。

于是回了话:

“我是五明子中的妙火明子。”

原来是火姹女,周奕望着那柄剑暗暗点头。

少女冰冰冷冷道:“死人可以为你保守秘密,说吧,你是谁。”

“可曾听闻过,太平天师。”

这句话入了少女的耳,幽蓝色的瞳孔微微放大:“太平鸿宝,原来是你这个家伙。”

嗯?周奕摸了摸鼻子。

我这样出名吗?

“都是因你那些传言,周老叹才会去翻看道门典籍,否则他赤手教的武功练不成道心种魔大法,更不会有赤邪魔煞,也就不会让他的弟弟来寻我。”

她气得一歪脑袋。

被同教中人出卖,已让她的“教义信仰”支离破碎,没了精神寄托。

现如今临死前又碰见罪魁祸首,这下彻底抑郁了。

早知如此,还不如一句话不说死得利落。

周奕见她一副与自己做仇的样子,心感冤枉,不愿背这口黑锅:

“你要怪就怪李密,他欠了我大笔金子,想赖账,故而散布传言害我,你我皆是受害者。”

“你是一个死人,我若骗你就没必要自报身份。”

火姹女思考一番,微微点头。

“周老叹研究道心种魔大法,怎会联系到你们?”

周奕见她犹豫,又道:“你告诉我,也许我能为你做点什么,比如,让你安安静静、没有痛苦的死去。”

少女微微一颤,怔怔将眼前青年面孔印入眼底。

“他是为了本教的《光明经》,镇教宝典《娑布罗干》,以及宝典中最高深莫测的一卷《御尽万法根源智经》。”

“周老叹的养煞法多为残道,乃是人之精神出现问题,失心者本身不完整,永远沦为残道。”

“他想以光明经与娑布罗干控制煞根精神,以残道种出真道、真魔,再与身相合,完成另类种他,练就道心种魔大法。”

周老叹的想法耸人听闻。

周奕思索片刻:“姑娘有御尽万法根源智经吗?”

“我是五明子,不是原子,大尊怎会传我智经。”

周奕知道不可能,心下还是道了一声可惜。

“你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便是因为遭受同伴出卖偷袭?”

她又不说话了。

周奕神色从容:“什么背信弃义、过河拆桥,见利忘义,这在魔门来说可不算什么。你与他们打交道,连这一点都不明白吗?”

“魔门是魔门,圣教是圣教。我一直相信善母的话,她说圣教没有背叛,只有方向,教众该朝那个方向走,找到曾在波斯的根源,统御万法,最终会是一片净土。”

她面色惨白:“可惜这是错的.”

“妙力明子妄图夺秘法而遁、周老方抓住了妙力明子,我也要在教义崩碎下灭亡。”

“所谓的净土,尚不及漠北的一片纯洁绿洲.”

一个人的信仰崩塌,无疑是可怕的。

“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当如何?”

少女望着河畔秋色、白河汤汤:“我会骑着大尾羊,游逛草原,永远不出漠北。”

周奕顿了片刻,缓缓开口:“我来送你最后一程。”

“对了,还不知道姑娘叫什么名字?”

少女幽蓝色瞳仁倒映着白河之水:“我叫阿茹依娜,母亲曾说,那是月光下的清泉。”

“好名字。”

周奕汇聚一口天霜真气,瞬间为寂寥的暮秋河畔,添了浓浓冬意。

阿茹依娜合上双眸,“太平天师,你叫什么?”

“贫道周奕,号易道人,治《老子想什么是什么经》。”

听了他这古怪又好笑的话,少女在临死之时,惨白的嘴角竟勾勒了一丝笑意。

冰冷的掌力从胸口按来。

阿茹依娜的眼前越来越黑.意识坠入了无尽的深渊之中

这便是死亡的感觉吗

……

荻花瑟瑟,摇碎斜阳残照。蒹葭苍苍,笼烟薄雾溟蒙。

晃.轻微的摇晃

阿茹依娜于无尽的冰冷中感受到一股暖意,那是夕阳落山时的最后余热。

她微微睁开眼睛,第一时间想的是。

自己来到了阴司冥域?

可眼中倒映的,却是夕阳、远山,还有两边不断倒退的树木。

转醒之后,思维快速运转。

低头一看,竟被人背在身上,生前的记忆涌现,她立时反应过来。

不过,她第一时间没说话,也没挣扎。

白河的水声能听见,还有飞在空中的鸟雀扑棱翅膀的声音。

很安静,很安心,感觉心中好些东西都放下了。

这便是善母所说的净土吗?

作为一名江湖大高手,这是一次新奇的体验。

“你醒了?”

听了这话,阿茹依娜皱眉道:“你不是说送我一程吗?”

“没错,只是这一程还没到,如果你可以自己走的话,我这就放你下来。”

“为什么救我?还有,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说过,你我皆是受害者,故而让我有种同病相怜之感。至于为何能救你,只因我练过一门专破煞气的武学,这是你命不该绝。”

少女沉默良久,侧脸看那些不断倒退的树木。

“你们汉人是不是有,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这种说法?”

“其实没那么死板,如果对方的长相你不满意,可以灵活一些,比如说一句来世再报。当然你满意也没用,因为我也会拒绝。”

阿茹依娜思考着周奕的话:

“那就好,一来与我们回纥(hé)人的传统不同,我们那边救命之恩可以结为兄妹,二来我不太喜欢你这样的。”

“我哪里不好?”

“草原上马贼、大寇极多,你这样的身形在漠北,保护不了牛羊,保护不了马匹,也保护不了自己的女人。所以,我对你的脸蛋没那么上心。”

周奕毫不介意:“那正好,其实我挺担心自己的魅力。”

阿茹依娜很干脆:“你打算让我做什么?”

“按照你们回纥人的传统,你就做我的远方表妹,以这个身份重新生活,顺便帮我看家,怎么样?”

“可以,但仅限于看家,别的事我不一定会答应。”

“那自然。”

先赚来再说,周奕暗自一笑。

又问道:

“既然与周老叹交换经卷,说明你看过道心种魔大法的秘卷,对吗?”

“看过,其中一幅行功图我记得很清楚,这正是他要杀我的原因。”

阿茹依娜明白他的意思:“到了你的地界,我给你画出来。”

周奕大喜,但还嫌不够:

“你的《光明经》可以借我看一眼吗?”

“光明经是妙力明子主修的,他已经被周老叹抓走。我的天赋比他好,善母便叫我修《娑布罗干》,不过这部镇教宝典没有修全,你想看我也可以给你复述。”

“但一来你不懂教义,二来没有善母辅助,三来宝典不全,可能看过之后,对你有害无益。”

“你那破煞真气极为特殊,还有那.”

她说到这嘴角微翘,又迅速收敛还未露出的笑意:“那老子什么经,不输给《娑布罗干》,其实没必要练。”

周奕摇头:“你之前说大明尊教的典籍关于窍中炼神,我只是想参考一番。”

这一下,少女没有拒绝。

周奕带着她一路上到卧龙山,走上古柏所夹的幽静山道。

“你带我回来不一定有好处,我此举等同叛教。”

“这是大尊与善母绝不允许的,你给自己找了一个难以抗衡的对手。”

周奕沉默几息,忽然道:

“此地距漠北数千里,等大尊找到这里时候,不知是什么时候,那时能不能抗衡就难说了。”

五庄观快要到了,依娜稍稍一挣,从他背上下来。

原来她是可以走路的。

周奕笑了笑,顺手从谢老的篱笆墙上取下一朵小菊花。

“秋菊有佳色,裛露掇其英,恭喜你重获新生。”

她大大方方接过:“多谢。”

就在这时

屋内的谢季攸听到动静,朝外探出头来,看看是哪个采花大盗。

瞥见这一男一女后

谢老伯又朝五庄观的方向瞧了瞧,脑海中想起乌鸦道人。

谢老觉得,比起乌鸦道人,这位看上去高明许多。

周奕朝谢老伯打了一声招呼,带着阿茹依娜前往五庄观。

不多时

两小道童迎了上来,没等他们问话,周奕就介绍道:

“这是火妹,以后会常居观内。”

周奕是故意的,因为回纥少女总是冷着一张脸。

阿茹依娜主动道对两小道童道:“我叫阿茹依娜。”

夏姝与晏秋笑着打招呼:“火姐姐。”

某天师稍有得意,忽见两小道童目光飞来,登时面色大变。

朝身上一摸,从城内买来的鸭子不翼而飞。

这才想起,之前给回纥少女疗伤时,把鸭子遗失在河畔。

心中悔恨之意,如同江河泛滥。

这可真是回纥少女入住五庄观,周小天师大意失肥鸭。

“他怎么了?”依娜冷冷的脸蛋上,出现几缕疑惑。

晏秋道:“观主有好生之德,将几只肥鸭放生于郊野。”

夏姝看了看回纥少女:“这叫火姐姐与肥鸭不可得兼,得人而舍鸭也。”

“哎呦~!”

清风明月各吃一记,五庄观主整顿威严。

这一日暮色降临时

一名头戴斗笠腰佩长剑的男子在白水河畔寻了一圈,找到了一滩煞毒之血。

他低身查看,皱着眉头。

嗯?

斗笠男面色一凝,发现一块大石上放着几样物事。

检视之后,揣于怀内。

四下无有人影,斗笠男摇头而去,去时,执鸭大嚼,医治肚肠

第二日。

周天师取道白水河畔,复踏野花寻鸭,鸭无影踪,登时魔气蒸腾,煞入眉眼,老叹若见,定大笑乐,开棺延请之

周天师抑郁而回。

……

狮王被大帝修剪后第五十六日。

五庄观内,周奕手捧两卷。

其中一卷,正是道心种魔大法的行功走气图。

周奕有种极为熟悉的感觉,不由掏出了《大帝坟中图》。

那一副是任脉,而这一幅《老叹棺中图》,乃是督脉。

二者一旦联系起来,便能任督并行,周天循环。

回纥少女画出来的这一卷,对周奕来说非常重要,他将任脉练完之后,心生意犹未尽之感。

倘若将此卷也练成,必然魔功大进。

只是面前有一个巨大的问题,将真气行过督脉这不难。

可是

该将哪一个凡穴练成“气窍”,这学问可就太大了。

与上次的图谱一样,这幅图也没有朱砂点窍。

大帝那张图,是在安山寺僧人身上受到启发,才得知膻中窍的秘密。

那是周老叹的研究成果。

如今没了老叹这盏明灯,这督脉足足二十八穴,一旦开错气窍,便大有走火入魔的危险。

何况这是道心种魔大法,危险系数直线飙升。

周奕也不敢胡乱尝试。

邪帝对这四个徒弟果然是严防死守。

《老叹棺中图》上有一些运气、转气法门,算是聊以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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