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林子里到处都是白色的雪,但格里沙在这里呆了快有一年,他知道怎样分辨方位。
选了条陌生的路走去,他大概能分辨出这里是通向营地的道路,这里差不多出了林地,他一脚深一脚浅的踏在雪里,小小的身影在纯白的雪原上挤出一条长长的痕迹。
咔嚓。
金属碰撞的声音在安静的原野上极为刺耳。
格里沙如受惊的小兽,急忙转过了头,可却晚了,视野中一个黑影在急速放大!
咣!
链枷的金属锤头在他眼前碰撞在一起,他甚至能看到上面铭刻的经文,与无数印满了血肉的磨痕混在一起,有种奇妙的圣洁感觉。
拿着武器的人在最后一刻收了力,链接差一点就把格里沙的小脑袋开了瓢。
格里沙吓得瘫坐在地上,过了片刻,忽的想到了什么,目光中带着期待看向了眼前的人。
厚重的毛皮靴子,已经磨花了边,从铠甲的缝隙中可以勉强看到些许。
纯白的冰原重甲,如北境永不融化的冰川,冷硬、坚固,上面是一层层冻住了的鲜血,如同镶嵌上的花纹。
一只巨大的塔盾挡住了矮小的身躯,那是格里沙无比熟悉的身影,她曾不知多少次挡在自己身前,举起盾牌时,仿佛吹来的寒风都放缓了片刻。
格里沙的泪水又涌上来了。
他顾不上擦,任由它顺着脸颊流下,和鼻涕冻在一起。
他冲上前,抱着那冰冷的铠甲,仿佛拥抱着母亲那般虔诚。
“诺拉大人,您回来了,是您么?”
铠甲上冻硬的血水被暖化了些许,蹭到了格里沙脸上,他却丝毫没有在意,抬头看去——
可那却并不是他日思夜想的面庞。
那本该是一头白发的少女,目光坚毅又无畏,她总是绷着脸,但只要看到她,安心的感觉就会从心底生出。
可现在.是空的。
一具无头的身体,行走在北境的雪原之上,站在格里沙的面前。
格里沙本该恐惧,本该尖叫,本该逃走,可他的脚仿佛生了根一般钉在地上,害怕的感觉从脑子里转了转便被呼啸的寒风吹跑了,心中只剩下了温暖。
她是诺拉,无论怎样都是诺拉,有诺拉在,就没什么好怕的。
抓着链枷的手指动了动。
格里沙哆嗦了一下,闭上了眼睛,却不愿意松开手,他宁愿就这样被诺拉杀死,也不想再扔下她逃命了。
北境的逃亡太苦了,就这样死在这里,也好过继续过这样的日子。
他抱着诺拉的盔甲,脸上血水混着眼泪,分不清是谁的血,谁的泪。
金属的碰撞声,摩擦声,链枷被高高举起,香炉们轻轻碰触在一起,仿佛在宣判。
格里沙心中忽的平静了下来。
他早就该死了,死在白灾中,是诺拉从马车上跳下,把他从坍塌的房屋中拽出。
诺拉的手落了下来,覆着金属的手甲冰冷又坚硬,轻轻抚在了格里沙的头顶,似乎在笨拙的安慰。
格里沙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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