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府大院,张学谦送走了最后一批客人。
已经十一点了。
但副市长还是没什么睡意。让老伴先去休息后。
张学谦来到自己的书房。
没有坐到侄子张叔立送的那张,据说是美国进口,在港岛买的舒适的老板椅上。
他走到西侧的窗户边,戴着方框眼镜的视线,投向外面那栋仍然还没有熄灯的三层小楼。
看着那小楼客厅仍然亮着的灯光,张学谦知道房子里的客人应该是还没走。
说真的,要是可以,张学谦真想进去看一看。
他还知道,今晚不只是自己。在这市府大院里,一定也有很多人关心那房子里的人在说什么会说什么。
因为那房子,正是鹏城书记李浩的住处。
而今天晚上,晚饭的时候市长郑连舆和市党校书记刘唯都进去了。
一把手和二把手一起吃了顿饭。
吃到晚上十一点居然都还没散。
鹏城稍微关注市府大院的人,都不可能不关心。
张学谦也一样,更何况他现在其实已经知道。
郑连舆是大概率要走了。
不是下个月,就是下个月或者下下个月。
虽然郑连舆有功,鹏城的股票交易所和相关制度就是他完成的。
他记得刘唯是两年前,也就是一九九零年才来到鹏城工作的。
这人原本是东北那边的,先后担任过一汽和二汽两家国企的中层干部。
后来去了北湖省,现在是鹏城副书记之一,兼党校书记。
本来就是郑连舆走后,这个位置的有力竞争者。
今晚又发生这一幕……张学谦忍不住皱眉。
难道已经定好了?可他们还没发力啊。
因为郑连舆要走的事情,到现在还没确定呢。
正看着李浩的小楼出神呢。
突然,张学谦听到了有人敲门的声音。
这么晚了。
会有谁来?
他担心吵醒老伴,连忙下楼去开门。
大门一打开。
侄子张叔立一家三口,赫然就在外面站着。
“怎么这么晚过来?”张学谦有些奇怪的问道。
“大伯,大伯。先让我们进去,出事了,出事了!”
张学谦皱眉,但还是让开,让侄子一家人进来。
同时训斥道:“出什么事都不用这么惊慌。明天再说不好吗?你伯妈觉很浅,不要把她吵醒了!”
张叔立顿时苦笑。
如果真能拖到明天再来,那他才不愿意来看大伯的黑脸!
还不是事情太紧急,不得不求助于大伯,他才连夜从龙刚那边赶过来吗?
此刻张叔立也不敢反驳张学谦,决定先进去再说。
十余分钟后。
“什么?有这种事!”
张学谦愤怒又惊讶的站起来。
刚才张叔立跟张学谦诉苦,说他今天晚上出去应酬。
半路接到派出所电话,派出所说他老婆和孩子被人从龙刚镇拐到了草铺。
和人在酒店喝酒的张叔立,酒都吓醒了。
他马上去找老婆孩子,然后才从老婆孩子那里得知。
今晚晚饭时分,有一群人冲进他家。控制住了他的老婆孩子,然后在他家翻箱倒柜。
最后还把他的老婆孩子,给绑到了草铺再丢下车。
张叔立亡魂大冒,一边继续报警,一边赶回家里。
等回到家里,看到书房的模样后。
张叔立六神无主。
他当时其实就已经给张学谦打电话了。
但那时张学谦正在招待重要客人。电话是张学谦的妻子接的。
张叔立也不敢在电话里和伯母讲。
只好一边让张学谦的妻子,等张学谦有空了再让他给自己打电话。
同时一边带着妻子和孩子,往这边赶。
“你伯妈是有和我讲过这件事。”
张学谦点点头:“但我的客人刚才才走,我也没想起来。警察那边怎么说?不对啊,你住家属院,那么多人进你家,门口警卫保安没反应?”
张叔立晒晒一笑,“大伯,我,我们今晚在自己的房子住。”
张学谦顿时一滞,恨铁不成钢,“你啊你,不是早就告诉你了嘛?你那房子建的太豪华了。你一个科员,住那么好的房子很不好!不是让你在家属院住吗?你这让我怎么说你!”
“大伯,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了。”
张叔立咬咬牙,把可能让张学谦真正暴怒的事情说了出来。
“现在是,现在是……现在是我屋子书房里,那些放在保险柜的东西,和钱、港岛的屋契,全部被偷走了!”
“什么东西被偷走?”
“账、账本……”
“什么账本?”
“就是、就是我那些生意的账本。”
“呼——”
张学谦忍不住倒吸口气,不敢相信地看着张叔立,“那么重要的东西。你就放家里?”
张叔立心想这么重要的东西,不放家里放其他地方能放心吗?
但现在不是和大伯说这个的时候。
“大伯,我知道可能是谁做!”
现在是找大伯求救的时候!
“谁?”
“魏子俊!最有可能的就是他。”
“魏子俊?这个名字很熟啊。你的商业竞争对手?”
“就是五丰速递的老板,在富田搞工业园的那个!”
“哦,我记得。你怎么和他对上了?”
“说来话长。大伯,这个人以前是混混。向来是胆大包天,所以一定是他搞我!”
“好端端的他搞你干嘛?你们有什么冲突?”
张叔立想说真话,又怕说真话挨揍。
但不说真话,他大伯这人那么多疑,不可能轻易就帮他。
挨揍就挨揍吧。
张叔立强忍着惊慌,把自己想搞到鹏城科技BP机核心技术。
搞到了再模仿搞一个自己的鹏城科技的事说了出来。
果然刚说完,张叔立就挨了张学谦的几个巴掌,还被踹了几脚。
还好他在路上就跟老婆孩子讲了。
说待会儿张学谦要是打他,先让张学谦打几下。
让他老婆和孩子哭着来阻止。
张学谦果然就再下不了手。
“你、你……”
失望至极,愤怒无比的张学谦摇了摇头。
他回身到电话机边,从电话机下面的抽屉里掏出一个电话本,在上面找起电话。
半小时后。
张学谦带着张叔立出门。
张叔立脸上有着明显的淤青,但刚才来时那种惊慌不已的表情消失了。
跟在他大伯身后,还一直小声说话,“这人原本就是个街上的流氓头子。去年还有人在派出所报警,说他强买强卖,只不过被包庇了。”
“他底子一定不干净,这次绝对是他。也许东西现在都还在他那里,不是在电子厂,就是在他的快递公司。”
“大伯,那些钱倒无所谓。可是那些账本……”
“你t给我闭嘴!要不是学海就你这么个儿子,我现在就把你送去派出所!”张学谦生气地训斥道。
张叔立立马弯腰,做乖孙子状,他知道这样他大伯就不会再骂他了。
果然张学谦看他这样子,黑着脸不再开口,往市府大院门口走去。
张叔立跟在身后,淤青的脸上看起来有点可怜。
但心里其实却是在畅想着等下大伯带着自己,带上派出所的人,出现在五丰速递时的场面时。
虽然没有证据,但是张叔立的老婆很肯定那帮人说的话是典型潮普。
加上狐朋狗友们的推断。
以及那帮他派去五丰电子厂的人,和他在华强北的马仔郭天明全部失联。
姓魏的嫌疑绝对是最大的。
其他人没有这个动机,也没有这个能力做这种事情。
走着走着,快到市府大院停车场时。
张叔立感觉到张学谦的脚步放缓。
甚至脚步都停了。
他差点一时没收住,撞到大伯身上,停下后他忍不住开口,“大伯,怎么了?”
“闭嘴。等下不要说话。”
张学谦对他这么说完,随后张叔立就看到大伯面带笑容,朝前面几个人小步快跑,追了上去。
“咦?书记,郑市长,刘书记。晚上好啊,这么好雅兴,出来散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