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陆氏府邸之前,骏马数十,列阵以待,马上皆为陆门精英。
其领首二者,陆天与陆肯也,此次交接盛典,陆府竟遣二位乾元境强者,足见对此行之重视。
于群马间,一赤色身影分外夺目,威猛非凡,自是阳儿无疑。
而此刻,陆川端坐于阳儿狮背之上,阳儿体魄已堪比壮年雄狮,充任骑行之责绰绰有余。
其步履之矫健,速疾非常,远胜凡马。
盖因阳儿虽幼,毕竟是妖兽之躯。
大门处,陆战先视狮背之陆川,复转目至陆天、陆肯,严辞训诫曰:
“此子若有心参与,尔可携之历练,然切记,勿令有失,否则休得再入吾眼!”
陆肯笑而应曰:
“父放宽心。”
有乾元强者双护,昊阳镇周百里内,能伤陆川者,寥寥无几。
陆战颔首,沉声续道:
“勿忘飞鸽传书,诸事谨慎,独孤一门,吾自会留意。”
陆天与陆肯俱首点同意,随即整点兵马,不复踟蹰,扬鞭催马,转瞬向昊阳镇外疾驰而去。
「阳儿,跟上。」
见行动既起,陆川亦轻抚其坐骑阳儿,后者遂发出低沉雄狮之啸,四蹄奋迅,犹如狂风过境,疾追而上。
此等气派非凡之坐骑,穿越昊阳镇时,自是引得阵阵骚动,周遭眼光夹杂无尽羡慕与嫉妒。
血木庄,为昊阳镇周近颇负盛名之庄园,此地盛产血木,其质坚且沉厚,水火不侵,极宜制造兵器及各类建筑,故血木价格素来不菲。
加之周遭数百里内,唯独血木庄有此特产,是以这些年来,独孤氏因血木庄之业,财源广进,富饶非常。
倘陆氏能接管血木庄,则年利必当倍增,反之,独孤氏若失此庄,损失亦将甚巨。
血木庄距昊阳镇约半日行程,经一晨驿马劳顿,至日中时分,陆天等一行终抵血木庄界。
陆川跨坐狮背,俯视斜坡之末,大道穷处,巍然矗立一庄园,广袤无垠,极目难穷。
遥望深处,血褐色巨木隐现其间,此乃血木庄标识之血木也。
“庄门深锁,此事恐非坦途。”
陆肯眯缝双目,凝视闭锁之庄门,语带淡然。
陆天颔首微应,挥手示意,随行陆氏族人皆警觉戒备。
但闻剑鞘相击之声不绝,寒光闪烁,利刃出鞘,众人面色冷峻,杀气隐隐浮动。
陆川侧立旁观,目睹此景,不由自主紧握双拳,指节泛青。
此情此景,方显世态真相,昔日所历斗殴,较之真正生死相搏,不过儿戏耳。
此等场合,言语稍有不合,转瞬即成殊死较量。
“嬴芹,携二人紧密护持陆川,出发!”
陆天低喝一声,扬鞭催马,一骑当先,黄尘漫卷,直奔而去。
陆天疾驰之后,身后数十骑亦紧随其尘,不过片刻,已至那庄门紧闭之所,黄尘蔽日,气势迫人。
「来者止步,此乃独孤氏庄圃,未经允准,勿得擅入!」
当陆天诸人抵至庄门之下,巍峨垣墙之上,寒光微现,有人昂声喝止下方陆天等人。
「令尔庄园管事出见,今日吾陆氏,特至以交接血木庄之事!」
陆天沉声喝道,借雄浑玄力,其音若雷震响,回荡庄园之中。
“君台言差矣,陆氏似迫不及待耶?”
“欲行交接,宜先至独孤府办理手续,再临此地不迟。”
垣墙上,人影二现,语带讥诮。
「独孤田,独孤营也。」
陆天、陆肯望见垣上二人,眉微蹙,此二人均为独孤氏之心腹,且皆已初窥乾元之境,观此情形,独孤氏似有备矣。
“陆天兄、陆肯兄,既承吾独孤氏诺,血木庄自当交付陆氏,二位何须焦躁?”
“姑且容再待五日,吾独孤氏必正式转交血木庄,绝无延宕,意下如何?”
垣上,灰衣男子,鼻梁修长,笑言而出。
「独孤营兄,一月之期已过,斯言难信矣。」
陆肯道。
「此辈似有所延宕耶?」
处于队末之陆川,闻独孤氏之敷衍,眉心不由微蹙,其目不离独孤营二人,而觉彼言语间,目梢之余光似不经意间向庄内窥视。
「嬴芹叔,事态或有异样,随吾来。」
陆川目光微动,忽于身旁护卫之壮汉耳边低语。
「陆川少爷…」
嬴芹闻言一愕,方欲言留陆川于此,然视线及陆川足下之阳儿,忽忆此少年非懵懂稚童,乃犹豫片晌,遂挥手,悄然偕同二卒,随陆川疾步入林。
「嬴芹叔,可知另径以入血木庄否?」
林中行,陆川低声问。
「然也,血木庄广袤,防卫难周全,据吾所知,多处可潜入矣。」
嬴芹沉思后言。
「行,先探庄内情形,随时备发信号通吾父等人。」
陆川决断,直言道。
闻陆川欲潜庄,嬴芹亦微惊,转念今血木庄内二乾元境高手皆为外物所绊,以彼等之力,自保固无忧,且地近在咫尺,信号一起,陆天等人即刻可至,遂颔首,前导而行。
四人一兽,疾穿林间,未几,已越垣墙无守,入院中。
入庄,万籁俱寂,陆川环视周遭,悄然奔往血木培植之地。
血木庄之血木,植于庄内特区,及至陆川四人潜至其地,眸光甫及,面色遽变,铁青难掩。
于陆川诸人眼前所现之景,本当林立血木之地,今已荒芜泰半,木桩累累自地而出,观其断面,斧痕纵横交错,显系仓促间粗暴斫断之迹。
然令陆川等颜现铁色者,并非仅此多数血木遭伐,实乃彼处人影攒动,众人手足无措之间,正以盆满腥秽之药液,遍洒斯土。
独孤氏此举,非惟欲尽伐现存血木,更图毁此地土质,令此壤再难育血木之苗!
此等害人不利己行径,诚为卑鄙至极!
“此辈贱徒,意在遗吾陆府一废庄耳!”
嬴芹齿间恨声连连。
陆川面色亦转阴郁,未料独孤氏竟使出如此卑劣手段。
倘血木庄之土真为药液所戕,此处恐将毁于一旦。
“眼下计将安出?”
一陆府护院低声问焉。
观现状,独孤氏似尚未能尽掠血木而去。
盖因血木庄内血木繁茂异常,且木质坚顽,不易斫伐,故其劳碌月余,仍未克全数芟夷血木庄之林木也。
“血木虽伐,复生可期,然此地壤破,则血木庄与凡山无异矣。”
嬴芹沉声言之。
陆川微颔首,其目掠彼区,其间众人,多为独孤氏所雇之劳工,不足为患。
故其眸光转瞬,凝于周遭数影,此乃独孤氏之卫士也。
“独孤府卫士凡十三,内有二士已达坤元之境。”
“为首者吾识之,名曰梁代,昔为盗贼,后事独孤门下为护,其实力或与吾相埒,皆初登坤元境,另一人亦应处此阶。”
嬴芹眉锁,低声言之。
此间唯彼与陆川居坤元境,且陆川初历此事,真至搏命之时,恐难敌对方坤元强者。
“坤元境初期者,凡二。”
陆川目光闪动,稍思片刻,言曰:
“嬴芹叔,发信号,以告家父等。”
“信号既发,彼必见吾等,不如先行撤离何如?”
嬴芹讶然。
对方坤元境者二,兼有经验丰之士十数,而己方惟四人耳。
若言退避,尚能保陆川全身而退,然正面交锋,则自顾不暇矣。
“退无后路,其药液每多落一滴,血木之产必减一分。”
陆川首摇,言曰:
“须臾行动之时,梁代二人,吾自当之,尔率众阻余敌。”
闻此言,嬴芹面色骤变,陆川竟欲以孤身之力挡彼二坤元境之初高手耶?
“勿复迟延,自寻死路之事,吾不为也。”
陆川似洞悉嬴芹诸人心思,时不容细释。
今陆川已至坤元境之中期,又纳清琳体中寒煞之气,所融玄力,更显霸烈。
虽阅历或逊于敌,然于修习二种四品武技之陆川而言,此非难事。
观陆川之坚毅,复思当前情势,嬴芹亦决然而行,乃取信号弹一枚于怀,燃之,刹时红光冲天,空中爆绽,耀眼红芒,周遭数里,皆清晰可见。
“何人!?”
信号既发,不远处独孤府之侍卫亦有所察。
其首领,面罩阴霾之男子,蓦然回身,目露凶光,直视陆川等隐身之所,挥手间,周遭十数身影渐聚,围拢逼近。
正围合之际,忽闻狮吼震耳,火红之影猛跃而出。
「赤阳狮矣!」
孤独家之卫士,显有鉴物之能,一眼即识窜出之阳儿,当下骇叫响彻,懦弱者,更吓得魂飞魄散。
「勿慌,此乃赤阳狮之幼崽耳!」
彼嬴芹所称梁代者,初亦为之一惊,然瞬即察细微,厉声喝曰。
“老八,随吾出手,毙此兽!”
“余者速往擒背后之人来此!”
“吾欲知,何胆大妄为之徒,竟敢于血木庄生事!”
梁代于此群卫中颇有威望,故其数声令下,众人之惧稍减。
另一坤元境高手,亦阴沉立于前男之侧。
二人相视,几若心有灵犀,猛然前冲,直扑阳儿。
然二人逼近阳儿身周不过数丈,一影忽自后疾冲而出,几步跃至二人之前,强猛玄力,透骨之寒,向二人猛击。
突如其来之攻,使梁代二人皆惊,随即体内玄力汹涌而出,以应不测。
三影交错,力道激荡,尘砂飞扬,石屑纷飞。
继而,阳儿背后之影微震即定,稳固若岳,反观梁氏二人,在众人惊异目光中,踉跄退步。
赢芹诸人,原拟后援,见此景,皆不由轻吸冷气,目光惊澜,紧锁少年背影。
未料陆川以寡敌众,犹占上风,皆感意外!
「陆家天才,名不虚传。」
少年背影,令久历生死赢芹亦心生敬意。
此时此刻,忘年差距,唯实力为尊耳。
「攻之!」
见陆川阻梁氏二人,赢芹厉声喝,挺身而出,独对独孤府十数护卫。
虽寡不敌众,坤元之境,自信满满。
同时,阳儿再啸,化火红电光,突围而出,直指后方施药之苦役。
彼等见巨兽狂奔而来,惊恐弃桶,奔逃保命。
“陆氏之人也!”
梁代望见猛然窜出之嬴芹,面色微变,瞬息间目露凶光,视线紧锁前方之陆川。
“老八,共赴手刃此子!”
梁代舐唇,面上杀机勃发。
其言方落,一侧被称为老八之坤元境强者,亦阴鸷颔首。
二人配合默契,分左右包抄,犹似残忍饿狼,步步进逼陆川。
陆川睹二人围拢而来,深吸一口气,此番将是其生平首次,存亡相搏之局!
步履渐密之际,俄而,梁氏二人忽如离弦之箭腾跃而起,雄厚玄力聚于掌心,掌风凛冽,势可摧峰破石,分左右向陆川首级猛袭。
二人出手,默契非常,攻守兼备,左右夹击,令人难以兼顾。
陆川面沉如水,注视来袭之敌,心中竟无寻常之惶恐。
但见其左拳右掌,岩碎拳与六合掌并施,再展神威。
双手交击,沉闷之声响于三者之间。
甫一触碰,梁氏二子凶相稍敛,面色微变。
对手拳掌之力,震得他们骨骸隐痛。
尤令二人惊骇者,乃对方玄力似含极寒冰气,接触瞬息,皮肤如针刺般疼痛。
此一交锋,梁氏二人顿悟陆川实力竟超己身,许是年少缘故,生死搏杀间稍显稚嫩也。
二人之招,瞬息万变,锐利爪风伴阴柔掌力,陆川周身立时笼罩其间。
且二家之术,狠辣非常,皆朝要害,不留余地,显无慈悲之意。
陆川初时遇此凶猛攻袭,稍显措手不及,然此状未久,旋即渐稳心神,守势转盛。
借腹内玄力深厚及武技精微,偶发之攻势,反使梁代二人连连退避。
区区数合之后,陆川攻伐愈见纯熟,时带煞气,梁代二人应对间颇感狼狈。
「奶奶个熊,此子颇有古怪!」
面对陆川日益娴熟之攻势,梁代与老八面露难色。
身为陆川敌手,二人感知对方似以极速蜕变,而己身则沦为磨砺其锋之石。
「撤!」
一番苦战,梁代二人觉劣势日显,遂断喝一声,身形骤然后撤。
陆川见二人欲退,目中光华一闪,足下猛然加速前冲两步,双指并拢如电,疾点向二人胸前。
陆川之一指,疾若奔雷,幽蓝之玄力凝其指端,终乃于梁代二人惊怖之目中,猛点护胸之臂。
指臂相接,沉吟之声响焉,梁代二人之躯,遂倒飞而出,其臂各现血孔,鲜血汩汩而流。
彼时,正料理其余独孤府护卫之嬴芹,闻此侧声动,亦回首顾,而后嘴角微颤,目睹满手鲜血仆地之二人。
「独力挫败二位经验丰富之坤元境初期高手,陆川少爷之能,恐已达坤元境中期矣。」
思及此,嬴芹不禁叹曰,如此天赋,诚令人感无力焉。
「梁代二人既败,尔等尚敢负隅顽抗乎?」
心中一叹,嬴芹速敛心神,视余抗之独孤府护卫,厉声喝问。
其声既出,诸独孤府护卫面色顿变,前冲之势稍缓。
「何方犬子,竟敢于吾血木庄内作乱,寻死耳!」
然则,众人步履甫缓,远方忽传雷鸣般怒吼,随之,一形如黑塔之壮硕身影,疾驰而至。
「独孤岩!」
观其形若黑塔巍然,嬴芹面色骤变,而先前行列中独孤氏之卫士,则显欣悦若狂之态。
「陆川少爷,速速撤离,此独孤岩乃坤元境后期之强者也!」
言罢,嬴芹身姿矫健,一跃至陆川侧,语重心长。
「事已至此,难以脱身。」
陆川轻摇其首,彼黑塔状身影虽魁梧,其速亦颇为迅捷,不过须臾十数息间,已至陆川等人十丈开外。
继而足踏实地,身形猛然腾空,右腿聚蓄浑厚玄力,自高临下,威压迫人,使嬴芹面色愈显苍白。
「陆川少爷,速行!」
嬴芹急握陆川臂膀,欲强拽之离去,未料反遭一股大力反击,自身形几欲踉跄跌退。
陆川奋力推开嬴芹,双目紧锁那铁塔般坠落之影,眸中火花闪烁,同时双手敏捷结出繁复玄妙之印诀。
「竖子无知,看吾一脚踩汝为肉酱!」
黑塔之影俯视陆川,见其非但不避,反生冷笑,右腿玄力涌动,益发猛烈。
陆川面色晏然,印诀幻化之速益疾,而其丹田深处,幽蓝之玄力汹涌澎湃,终汇聚于指间。
“受死!”
及至陆川印诀变换止息,那魁梧黑影已将其覆盖,猛恶腿风携雷霆之势,直击陆川颅顶。
腿影落下之际,陆川指中幽蓝光芒骤盛,刺骨寒气勃发,符纹现于指掌,随即与那猛烈腿风剧烈碰撞。
沉闷巨响震耳欲聋,陆川双足受力,竟被震陷土中半尺。
然而预料中崩塌未至,那壮硕身影亦是倒飞而出,踉跄落地,目光中满是难以置信,望向那少年之姿,显然未曾料想对方竟能硬撼其攻!
“汝乃陆家稚子乎!?”
独孤岩面露惊色,凝视陆川,忽而高声喝问。
陆川咧嘴一笑,整臂已然麻木,此人确不负坤元境后期强者之名。
“此子非池中之物也。”
独孤岩注视陆川,心中杀机陡生,陆川越是出众,对他们独孤家而言,威胁愈甚。
心念微动,杀机一闪,独孤岩足下复踏尘埃,犹似蛮牛怒奔,直向陆川扑去。
是时,其双拳之上,玄力鼓荡,似欲舍命一搏。
陆川观独孤岩再袭而来,面色微凝,方欲暂避其锐,忽闻冷喝破空而至。
声落瞬间,一熟悉身影悠然立于陆川之前,平平无奇之一拳,轻轻挥出,独孤岩如有千钧之重击,身形擦地,猛然倒飞而出。
「父兮!」
睹面前之人影现,陆川心微悦,随即疾呼之。
「尔这逆子,谕以观即可,竟敢私闯庄界乎!」
立陆川前之人,乃闻讯急奔而至之陆天也。
彼此刻首回,面向陆川,薄怒言之。
「三爷勿急于责陆川少爷,若非其引吾等入,恐此血木庄,已为独孤氏所毁矣。」
一侧嬴芹急步上前,指顾身后残破之景,言曰。
陆天闻言亦骇,视线随嬴芹所指,见药气弥漫之黑林地域,面色遂转峻厉。
「陆天,虽血木庄吾独孤氏已负于尔等,然未交接之先,仍属吾族所有,尔等今妄自闯入,未免视吾独孤氏太过轻蔑矣!」
陆天色变之际,不远处愤声突起。
随之,独孤营偕数人影速至。
「哼,若非强闯,恐此血木庄,早已毁于尔独孤氏手矣!」
陆天面沉如水,目盯独孤营等,冷哂而言。
闻斯言,独孤营与独孤田面色微变,视线移于血木陆地之上,眉心不显痕而蹙,心下暗斥无能之辈。
“三弟,何故至此?”
是时,陆肯率陆氏精锐闯入,观此情形,沉声问之。
陆天简述前因后果,及至陆肯闻独孤氏意欲毁血木庄之地脉根本,即便其性沉稳,亦难抑胸中愤火,此计,诚为卑鄙。
“独孤氏拖延许久,原为釜底抽薪,绝血木庄之生路也!”
陆肯目含霜刃,盯独孤营等,冷言道。
旁侧陆氏健儿,此刻皆紧握刀剑,目带不善,其势若言语相左,即刻斗殴之意昭然。
计划既露,独孤营等面呈尴尬,旋即坦然,淡笑言曰:
“血木庄乃吾独孤氏多年心血所成,陆氏欲轻取其成,世岂有此等美事。”
陆肯等闻此,怒气更甚。
“自今始,此血木庄即为吾陆氏所有矣!”
“独孤氏诸君请便,如有不忿之心,吾愿与尔等切磋交流!”
言罢,陆天目现寒光。
闻其言,独孤营等颜色微变,然念及陆天居乾元境中期之威,只得强忍胸中怒火。
此刻交锋,彼等实难讨益。
「哼,汝陆氏既对血木庄情有独钟,便赠予尔等,唯望善加经理,他日,吾独孤氏必将此物逐一收回。」
独孤营目光阴郁,凝视陆天众人,忽尔冷笑道,不复多言,挥手率众转身离去。
见独孤营等人远去之身影,陆天等面色仍未见舒缓,盖因血木庄遭此破坏,虽尚能采集血木,其产量亦必大减。
「此辈岂非狼心狗肺乎!」
陆肯面如铁靑,低声骂道。
陆天亦轻叹一息,曰:
「且先察血木庄内血木之地,观其受损情形如何。」
其言既出,陆氏护卫迅即散开,奔入片片血木丛林之中。
是时,斯探查之举,约历半个时辰许,众人复归。
闻回报之言,陆天与陆肯颜色愈沉,难见悦色。
陆川立于侧,亦蹙眉不展。血木庄中已蔚然成林之血木,虽尚存若干,然所失最巨者,乃此地土质受独孤氏药液摧残,日后即便复植血木,其收获亦必大减。
“此事须速报家父知晓,彼对此血木庄甚为重视,一旦闻之,恐怒甚矣。”
陆天叹曰,目视陆肯。
陆肯苦笑颔首,目下之际,唯有此举可施。
陆川观二人颜貌,颓然中夹杂恚怒,心下暗叹,独孤氏此举诚为阴毒。
未几,消息达于陆府,陆战旋即亲率人马驰至血木庄。
望那恶臭扑鼻之地,面色铁青,可怖非常。
陆川坐于峻崖之上,俯视下方厅堂。
此时,陆战之咆哮自内传出,其声震耳,虽未置身其间,陆川闻之亦不觉悚然动容,颈项微缩。
此乃首次见陆战盛怒若此,足见独孤氏此次行径,实令其怒不可遏。
“真乃骇人!”
于一侧,清琳微吐粉舌,低语而言,此番伴随陆战等众人而来也。
陆川苦笑一声,遂起身高言:
“四处游观可好?祖父之怒,一时难消,此责,且由家父等承之。”
清琳窃笑颔首。
陆川令清琳坐于阳儿狮背,自当前导,深入血木庄幽境。
血木庄占地广阔,景致亦绝美无双,若非周遭偶有腥臭之气隐约可闻,实为避暑赏景之佳所。
“血木庄特有黑土,乃栽种血木之必需,闻昔年此地,乃火山一座,黑土皆自地心喷涌而出。”
“而今火山已逝,黑土亦渐稀,复遭独孤氏毁损颇多,血木之产,日后必大减,是以祖父怒甚。”
漫步幽林间,陆川随性向少女旁解说道。
清琳轻轻点头,目光巡睃四周,言曰:
“此处之温,较之外界,似更高矣。”
陆川闻言一愣,稍加感知,并无所觉。
沉思片刻,豁然而悟,盖因清琳身怀极寒煞气,故对天地冷暖,感受尤为灵敏也。
「此地湿气甚重,何以能温升耶?」
恍悟之余,陆川心生诧异,沉思片晌,屈膝蹲下,右手撮取浅黑之土。
方其掌掬黑土,身躯猛然一震,眸中惊色骤现。
「此间土壤,竟暗藏阳罡之气一线!」
陆川握土之际,清晰感受掌心玉符忽生吸力,随之土中似有微不可察之气脉涌动。
此气虽淡,然炙热如日,与阴寒之气迥异,实乃阳罡之气,乾元境强者纳取之质!
「此事何解?」
陆川心下颇为惊异。
诚然,黑土内蕴阳罡至为稀薄,非持玉符者不能感,然不论如何,此事实存无疑。
陆川仰首,目视深处,眉轻蹙,继而疾行数百步,复又取土试之。
「愈入其内,黑土中阳罡之气愈盛。」
此变察之,陆川心中惊异更甚。
虽强弱相比较而言,然寻常泥土,何以混杂阳罡之气?
此事殊为费解。
「此地之下,必有物焉,阳罡之气透地而出,是以泥土间,亦混杂此气一丝...」
陆川目光微动,足下不禁轻踏大地。
「兄长,何事欤?」
见陆川行止古怪,坐于阳儿狮背之清琳,心生疑惑,乃问之。
陆川摇手不语,仰首望周遭,沉思之色现于颜面,继而东西南北四方,各取黑土一握,以测其中阳罡之气强弱。
「北土所蕴阳罡,似稍盛矣。」
陆川弃土,手招清琳,遂向北幽深处疾驰,其后,清琳急催阳儿随行。
两人一兽,穿梭于繁茂林间,柔光穿叶而下,洒落林中。
血木庄多为林海,且保持原始风貌,观此情状,独孤氏似仅注目于血木,于林域未经详探。
每行一段,陆川辄止步取土,辨明方位,复深入林莽。
如此之深探,竟历半时辰许,陆川之步始戛然而止。
此处土壤犹呈深邃墨色,然陆川撮土试之,觉此中阳罡之气,浓烈倍于外界。
“兄长,此处颇热矣!”
清琳坐于阳儿之背,其容颜若画,细腻脸颊竟已香汗涔涔。
及此地,犹如置身炽炉,设非陆川坚持深入,恐早已难耐。
“稍忍片刻即过。”
陆川笑而慰之,目视远方,见陆地似至尽头。
惚恍间,一股兽腥之气入鼻,心生警觉,乃向清琳示意,随屈身前行。
未几,一处微凹之谷地现于陆川眼前。
其目掠过谷地,瞬息间,眸光紧缩,聚焦于谷底两道黑影。
二影似黑豹焉,通体黢黑,肌理宛如覆铁,日光之下,熠熠生辉。
碧绿兽瞳,暴虐狡黠兼具。
“黑土豹也!”
陆川瞩视彼二豹,其色若玄铁,不禁微吸冷气。
此黑土豹,亦属妖兽之列,声名不让赤阳狮,及至成熟,其实力堪比乾元境强者。
观今二豹体态,显然正值壮盛之时。
是以此二巨兽,实力相当二乾元高手。
陆川未曾料,血木庄幽深处,竟潜此凶悍生灵。
「难怪独孤氏之人不敢深探林莽,原是此域险恶非常。」
陆川龇牙,方欲悄然退步,忽感右掌贴地之处,传来异样波动。
此波令陆川愕然,遂谨小慎微匍匐身躯。
玉符波动,定是有何物引其关注。
陆川右手平铺地,静心感受那股波动,身随心动,缓移数步,片刻之后,止于一处凹地之前。
顾视身旁小凹之地,陆川心生讶异,随即重拳击下,尘土飞扬间,露出尺许见方之穴。
此洞显然久已存在,仅被表土覆盖耳。
当此凹陷乍现之际,玉符内之颤动亦随之增剧,陆川稍踟蹰,旋即伸臂探入那幽深之穴,继而肆意摸索。
不远处,清琳观陆川伏地之态,双手仿若穿山甲,不住自穴中挖出碎石泥土,稚颜之上不由浮现出一抹讶异之色,显然对其行径困惑不已。
在清琳奇异目光的注视之下,陆川半晌埋首穴中探索,而所得者,无非杂石碎砾,别无他物,殊无异常。
又摸索片刻,依旧无所获,正当陆川意兴阑珊,满腔不忿欲罢手之时,其探穴之手忽触一温热微漾之石,恰于此刻,掌中玉符之波动乃骤然止息。
“终得之矣。”
感玉符之变,陆川心中大悦,急抽臂而出,霎时,一块浅红之石映入眼帘。
此石棱角不甚分明,通体淡红,微透光华,犹似晶石,温煦之气自晶石渗出,握之若暖阳在手。
“此乃阳玄石也!?”
陆川瞠目凝视掌中淡红晶石,蓦地深吸冷气,双眸霎时充盈惊异之色。
阳玄石者,殊异晶石也,相传唯于火山幽邃之处始能孕育。
期间不仅吸纳天地玄气,复经熔岩久浸,融阳刚之力于内。
此石于乾元境高人而言,直如天造地设之物。
陆川尝闻陆天言,大阳帝国中,诸多乾元强者,每喜身边携数枚阳玄石,然其价不菲,故于昊阳镇鲜见矣。
陆川从未料及,竟于此地掘得阳玄石。
须知,阳玄石罕有孤存,因其生成之苛,凡现世处,或伴矿脉广布。
此矿脉大小不定,然若真有其事,即便细脉一条,于陆氏亦堪称巨富。
「此地昔日火山也,倘有阳玄石矿脉,非绝无可能之事。」
陆川嘴角微颤,紧握手中晶石,猛然起立。
方陆川起身为之时,彼岸之谷中,二黑土豹忽作长啸,其声所向,似正指吾辈之处。
陆川面色微变,急返奔走,跃上阳儿狮背,紧揽清琳纤腰,沉声曰:
“速行!”
闻其令,阳儿亦低吼以应,四蹄翻飞,若旋风过林,疾驰而出。
“嗟乎,先集人力以实血木庄,力图清除地中药液之污,余下血木,暂伐之,复观此地是否宜再植血木。”
“若不可,勿再多置兵马于此。”
厅堂之内,陆战咆哮半日,终敛无益之怒,坐于上首,面沉如水,言之。
陆天等闻此,皆苦笑颔首,本以为此番可获厚利,未料竟是半废之庄。
正当陆天诸人颔首之际,厅门豁然而开,陆川之影突现,见其浑身泥泞,众人愕然,欲语还休。
陆川不发一言,自怀中取淡红晶石一枚,重置于陆战案前。
「祖父,陆氏此次,确是得宝矣!」
「阳玄石耶?」
陆战闻言,见陆川郑重其事地置一块淡红色晶石于前,亦是一时愕然,随即便自怀中取出一枚形质相仿之红色晶石,与陆川所示无异。
「汝这小子运道不浅矣。」
陆战笑语间,顺手执起侧畔茶盏,轻啜一口,续道:
「此阳玄石,交付汝父可也,彼正需之。」
「此石乃自血木庄深处掘得,爷爷,血木庄地脉之下,恐藏有阳玄石矿脉一条!」
陆川面泛红潮,言之凿凿。
话音方落,陆战口中茶水猛地喷出,猛然站起,双目赤红盯视陆川,颤声问曰:
「汝所言之,阳玄石矿脉耶!?」
厅中陆天与陆肯二人,亦为陆川之言所惊,面色微变。
阳玄石之效用及其价值,他们自是了然于胸,此对于乾元境高人而言,诱惑无比,若能开采,必将带来巨额财富,较之血木庄现行贩卖血木之利,实则更胜一筹。
然而,即便是久居此地之独孤家族,亦未曾料想,血木庄地下竟隐藏如此令人觊觎之宝藏!
固然,倘若彼等知之,虽以十头赤阳狮之幼崽为饵,亦断不肯以血木庄为此赌注也。
陆川颔首,指前所掘淡红晶石曰:
“此乃吾于彼处所得也,祖父诸君当知,此阳玄石鲜少单独现世。”
陆天与陆肯深吸气一口,相顾一眼,片刻沉吟,声带嘶哑而言曰:
“血木庄昔时为火山之地,正合阳玄石孕育之条件,若云此间有阳玄石矿脉,非绝无可能之事也。”
“引吾往观其地!”
陆战呼吸渐促,于厅中匆忙往返数步,亟言之。
陆川复颔首,言曰:
“然则彼处尚有二头黑土豹。”
闻黑土豹竟有二,陆战面色微变,随即坚齿决然曰:
“无妨,若彼处真有阳玄石矿脉,何论二头黑土豹,纵更多,吾等亦须谋策除之!”
陆川闻此,再颔首,不复多言,转身出厅,召阳儿至,复乘之,引领陆战、陆天、陆肯三人,疾驰向庄园深处而去。
众人奋力疾行之下,不过须臾,一行人再次立于陆川先前所觅阳玄石之处。
“确为黑土豹也。”
陆战立于谷口之上,望向谷底二兽,面色肃然,颔首认同。
此二畜力敌乾元境强者,对付起来颇为棘手。
陆战低语一声,旋即回首,见陆天、陆肯二人手持铁铲,正于陆川初见阳玄石之地急速挖掘。
此事干系重大,一时之间不宜假手常人,故而二人亲自动手。
一侧的陆川,见陆天、陆肯变身掘土劳工,不由莞尔。
此刻,陆天二人无暇顾及陆川之笑。
二人专心致志,铁铲翻飞,力图拓宽坑洞。
在两位乾元强者之辛劳下,原先仅尺许之坑,约半时辰后已扩为十余丈阔之巨坑。
然令陆川眉头轻蹙者,掘进如此之深,仍未见其他阳玄石踪迹,而掌中玉符传来之波动却又明晰示意,此地必有宝藏隐匿。
斜阳渐沉,没入地平线下,清辉淡月升起,大地光明随之黯淡许多。
“父兮,此番殆陆川之运佳耳。”
深坑之下,陆天拭汗,仰首望向坑畔一脸焦虑之陆战,苦笑而言。
陆战闻斯言,亦叹气,目中尽是失望之色,盖其所思实乃过美矣。
阳玄石矿脉此物,岂可轻易觅得欤?
“歇工矣,日已垂暮。”
陆战挥手,面带疲色言道。
深坑中陆天二人,亦苦笑摇头,观今日之状,诚不如意也。
所获血木庄已然半毁,而又在此久劳掘土。
陆战三人沮丧失望之态,陆川见之,眉锁益紧。
随即跃下深渊,自陆天手中取过铁锨,奋力掘土不已。
陆天见陆川如此,知其不甘罢休,微叹一声,抚陆川之肩,欲令其稍宽心。
方欲言之际,陆川铁锨落土之处,忽闻清脆之鸣响!
静谧林间,虽声不甚大,然足以使本已心灰意冷之陆战三人身躯一震,视线几瞬之间皆集于陆川铁锨之所向。
彼处,隐隐约约有淡红之泽于泥土下闪烁。
三人瞪目注视那缕红光,俄顷,陆战遽尔跃下,广袖一振,狂飙突起,立时卷去表土层。
土壤尽去,赤光霎时映入眼帘,展现眼前乃一片淡红之岩,岩质微透,凝眸细观,隐约可见岩层深处,嵌有淡红晶石,犹如宝石,熠熠生辉。
红光映照深坑,四人脸庞皆现愕然与震撼之色。
“竟是阳玄石矿脉!?”
陆肯痴望红岩,身躯不由剧震,陆家之命运,或将因此改写!
“苍天庇佑吾陆氏一门!”
陆战仰面朝天,激动难抑,老泪纵横。
得此矿脉,陆家发展之势,必将迅猛倍增,届时,不仅昊阳小镇,即便是整个朱京郡内,陆家亦将声名鹊起!
见三人情绪激昂,陆川心稍宽,弃铲坐于岩上,手抚微温石面,唇边勾起一抹讽意微笑。
倘独孤家知悉,血木庄地下竟藏如此至宝,不知独孤栢是否会愤极吐血,命丧黄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