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君,何事矣?”
陆天等众人见陆战胜安稳落地,急忙趋前,急切询问道。
“不明也。”
陆战皱眉,摇首言曰:
“适才发难者,应乃一纹乃至二纹之魂师。”
言入耳,虽心中早有揣度,陆天诸人面色仍不免微变,忧心忡忡问道:
“莫非独孤氏请来之高手乎?”
陆战默然片刻,道:
“不然,彼魂力虽强,却未连环相逼,反似试探之举。”
“若出自独孤氏之邀,行径不当如此。”
“难道血木庄周遭,尚有高人潜藏?”
陆天诧异言之。
“或有可能。”
陆战颔首,忽忆及此前所感知之魂力窥探,然彼时之感较今日所遇,实乃云泥之别,二者是否为同一人,亦未可知。
“近日内,可暗遣人手至血木庄四周查探,倘遇行踪可疑之辈,切勿轻易触其锋芒。”
“若彼仅试探而已,或可纳为吾陆氏门下。”
陆战嘱咐道。
陆天等皆点头赞同,倘若对方果真为魂师,且能招揽为家族护佑,于陆氏而言,无异于天赐良机。
于陆战与陆天诸人交谈之际,忽有一抹形如炽焰之火袖幻影,疾速自庄府深处掠至。
陆川足尖轻点狮背,旋即腾空而起,至陆战前,欣然言曰:
“祖父,事成矣乎?”
“然也,此次能晋玄丹之境,实乃汝这稚童之功也。”
陆战望见陆川,面带微笑,温煦更甚,颔首以应。
“自此而后,吾陆氏一门,终有首位玄丹强者矣。”
陆川亦是激动非常,深知一名玄丹强者对陆家意味着何等之威势。
“尚不足挂齿为玄丹强者,充其量仅小玄丹境耳。”
陆战笑而摆手,言之。
“小玄丹境?”
陆川一时错愕。
“玄丹之境,确切而言,分三境也。”
“初者,譬如吾辈新晋之境,谓之小玄丹境。”
“此后,更有小圆满与大圆满二境。”
陆战笑语焉,昔日玄丹之境于彼等似遥不可及,故此等高阶之别,陆川不晓,亦属常情。
陆川闻之,微露讶色,显然未预料所谓玄丹之境,内中划分竟如此精细。
“玄丹之后,又是何境?”
陆川好奇问道。
陆战微笑答曰:
“玄丹之境既过,则迎化神三境也。”
“化神三境?”
“化形、化气、化神,是谓化神三境。”
语及此三重境界,陆战颜容微显敬畏,虽身已入小玄丹之境,然其深知,彼化神之境,犹隔霄壤之远。
“如得晋升化神三境,足可称雄大阳帝国,吾陆氏宗族当代之宗主,正乃化神强者,其能耐通天彻地,非凡人所能窥也。”
陆战轻声叹曰。
观陆战之敬畏,陆川舐唇,心潮忽涌,其所志,岂止区区玄丹之境哉。
“至于化神三境后之境界,非吾辈所能臆度之高妙境界矣。”
陆川默然颔首。
“父谦矣,虽仅小玄丹境,然已越凡俗之限,即置于朱城,亦堪称佼佼。”
陆天等旁人笑言。
陆战微笑应之,复询曰:
“近日情形若何?”
闻言,陆天等笑意稍减,犹豫片晌,遂言独孤、令狐二族加害陆氏眷属之事,及其近来诡异动向,俱细述之。
“此独孤氏果然视吾陆氏为眼中钉、肉中刺矣。”
陆战闻陆天之言,面色亦转沉郁。
陆天颔首,昔时陆氏隐忍不发,独孤氏虽于彼不甚亲善,然表面文章犹做足。
然自血木庄归于陆氏,且阳玄石矿于此发现,独孤氏遂视吾等于仇雠,假使有机可乘,恐真欲使吾陆氏族灭无遗。
“父君,吾等后续何为?”
陆肯低语问之。
今陆战已稳入小玄丹境,观乎昊阳镇内,殆无对手,独孤、令狐二族联手之忧,自是稍解。
“遣人密探独孤、令狐二族之动静,另,再联血刃馆,届时若需行非常之举,与之共谋最佳。”
陆战沉吟片刻,徐徐言道。
“待合作事定,便合势而动,一举清除独孤氏!”
言及此,陆战目中寒光一闪,多年隐忍,反击之时至矣!
陆天等皆重重点头,连日闭门不出,外间蜚语虽未加理会,然心下终觉郁结。
加之独孤、令狐二族宵小行径,怒火早已暗涌心头。
陆战观众人气势如虹,亦展颜一笑,眸中寒光闪烁。
“独孤柏,汝欲使吾陆氏家破人亡,吾偏教尔计不得逞!”
自陆战顺遂晋升小玄丹境以来,血木庄之防稍弛,陆府亦不再闭门自守,复遣细作往昊阳镇,密查独孤、令狐二族动静。
至于联盟之事,速与血刃馆接洽,二者因独孤、令狐二族排外之故,关系尚可,故陆府提出联合之议时,血刃馆未即拒之,惟略有踟蹰。
盖因孰不愿真正与独孤、令狐二族交恶,虽二族为人所厌,其实力摆在面前,不容小觑。
然此犹豫,于闻陆战已成功踏入小玄丹境之讯后,瞬时冰释,合作之举,再无障碍。
想必彼等亦明了,陆战此刻之晋升,携何等威势。
然则,双方盟约既定次日,独孤、令狐二族之邀柬,竟至血木庄矣。
独孤、令狐二族,偃兵息鼓约两月,终是有所行动!
堂室之中,陈设鲜红柬帖一枚,静谧伏于案上。
陆战与其陆氏之核心成员,皆环坐于此,视线凝聚于那抹朱红之上。
“独孤、令狐二族究竟意欲何为?”
“此时遣柬,莫非存心挑衅耶?”
陆天眉锁深思,低语云。
陆川自案取柬,略览一番,原是喜帖一纸,载言独孤府与令狐府将于两日后共襄盛举,喜结良缘。
其间主角,乃独孤离与令狐莹也。
对此联姻,陆川未以为意,其所惑者,乃是独孤、令狐二门何以于此时节,邀吾陆府赴宴?
当今二族,势同水火,相遇恐难免冲突,难道邀吾等往以搅局乎?
“观独孤、令狐此次举动,声势浩大,非止吾陆府,昊阳镇周边百里之内,凡有名望之势力,皆在其邀请之列。”
陆战语带淡然。
“此等排场,多年未见矣。”
陆肯轻叹而言。
“独孤、令狐二族若此行径,殆欲昭告四方,彼等自此将深相结纳,合则势强,必致诸多摇摆之势力曲意逢迎。”
“届时,昊阳镇周围百里之内,独孤、令狐二族,土霸王之名,实至名归矣。”
陆战持杯浅啜,随即冷哂曰:
“诚妙算也!”
陆天问曰:
“如此,吾辈何为?往邪非邪?”
陆战指微扣案,目色转沉,少顷乃言:
“往矣!今时局已变,苟安无益。”
“此事若顺,未尝非陆氏之机也。”
虽赴独孤领地,稍涉险阻,然今日之陆战,昔虑皆释,复与血刃馆联袂,足堪与二族对峙。
倘能于群雄之前展露陆门真相力,他日,陆府于昊阳镇声威,孰敢轻撼?
且近期之内,即便独孤、令狐二族犹自按兵不动,陆府亦将先发制人,主动谋篇布局。
既成仇雠,各思摧折对方,事态发展,动手在所难免矣。
闻斯言,陆天等皆重颔首,继而眸中炽热涌动,忍辱负重经年,终难复静矣。
独孤、令狐二族联姻之事,诚为此际昊阳镇之盛事,论及昊阳镇宿族,独孤、令狐二门历世屹立于此,根基深厚,今二族合璧,其实力自当飞跃,料百里昊阳之地,鲜有势力堪与匹敌。
故而,独孤氏之邀,诸多力量莫敢轻忽,一时之间,昊阳镇复归熙攘,热闹非凡。
然,敏察之士已觉此热闹背后,暗潮汹涌,独孤、令狐二族之联姻喜宴,恐非宁静可期。
清越喜庆之鼓乐声,沸反盈天,响彻昊阳镇内。
独孤府邸之外,各路英豪往来不绝,道贺欢笑之声,不绝于耳。
昊阳镇中,底蕴雄浑之独孤府,其所办婚宴,确乎气象非凡。
“陆府至!”
于繁杂贺声之中,忽闻迎宾仆从朗声宣告,遂令此喧嚣门户之外瞬息宁静,众人视线纷纷疾转,向后而望。
但见不远处,隆隆马蹄声震耳欲聋,近百骑骏马长嘶奔腾而至,终则于独孤家府邸之前,在首位者一手挥动之下,群马齐整停驻,道途阻半,威势赫赫。
“陆氏乎?彼等竟亦临门?”
“闻近日独孤家与令狐氏视陆氏颇为不悦,未料陆氏竟有胆量赴会,此番定有好戏连台。”
“陆氏此举,实乃自寻烦恼矣。”
众目睽睽之下,陆氏一行备受瞩目,人皆低语议论。
昔与陆氏交好的势力,今亦踟蹰不前,不敢轻易致意。
盖因独孤家与令狐氏联袂,势力日盛,与之相抗,陆氏前景堪忧。
陆战对此等顺势而为者不以为意,从容下马,神色泰然。
“陆老英雄果真宝刀未老,今日光临寒舍,参与独孤家与令狐氏之联欢,独孤辟在此先行谢忱。”
陆氏队伍既至,独孤家门内一人于众人拥簇之下疾步而出,其目掠过陆氏浩荡人马,面不改容,笑容可掬,如是言道。
“老夫知尔心切,欲吾速毙。”
陆战于昔日无耻袭陆川者,并未假以辞色,淡然言之。
独孤辟目角微颤,旋视陆家族众蔚然,曰:
“陆老,庄内所容有限,望此众人留待庄外。”
“岂畏吾等生乱耶?”
陆川一侧,笑语初启,复作肃容问之:
“君之创,可愈矣乎?”
陆川言罢,独孤辟面色难掩阴霾,眸光如寒冰,眈眈若野兽,直视陆川。
陆战阔步而出,挡于陆川之前,其身虽不显雄健,竟令独孤辟气息一窒,足不由自主,退却二步。
陆战逼退独孤辟,侧目一睨,挥手间,背后百人阵列,瞬时散开。
此次陆战几乎携陆族精英尽出,盖虽已入小玄丹境,谨慎行事,终为上策。
此行众人虽不可尽数入独孤府,然分立府外,若有变故,信号一起,即可疾驰入府救援。
“请进!”
见陆战部众既散,独孤辟始侧身让门,言道。
观此景,陆战侧首向陆天等微微颔首,随即在众目睽睽之下,举步踏入独孤府邸。
于其背后,陆川、陆天诸人亦疾步相随。
独孤辟见其背影,舐唇之际,目中阴骘狠厉交织,低声自语,唯己能闻:
“经此日,吾必令尔陆氏一门,跪伏于独孤家之足下!”
于独孤府邸之内,有一座广袤若市之厅堂,是时,此厅中喧闹非凡,人流不息,昭示此地之繁盛与喜庆气氛。
陆战等一行人坦然步入该厅,旋即在众目睽睽之下,自择一隅,泰然落座。
厅内诸人,多有视线巡睃陆府众人,然则并无何人主动近前寒暄。
盖因当今独孤、令狐二族声名显赫,势力正隆,而陆府则为彼等之劲敌,此时若与陆府交好,则无异于开罪独孤、令狐二族,此事于众人观之,颇为不智。
是以,陆府众人所憩之地,反显得冷清疏落,诸多宾客皆有意回避之。
陆战对此情境,态度甚为恬淡,未露过分讶异之色。
随着时间流逝,厅中愈发热闹,昊阳镇周遭百里之内,各方势力纷至沓来,依次就座。
其间势力,不乏实力强劲者,虽较之陆府稍逊一筹,然若联手,则成一股不可小觑之力,无人敢轻视也。
及至多数势力齐聚不久,厅门之处复起纷扰,继而一群人马昂然步入。
“血刃馆亦至矣。”
观其群步入厅堂者,细语私议渐起焉。
陆川闻声,侧首而望,纪魏之熟影果现于目,其后随之久未谋面之宇文峰也。
纪魏入厅,环视一周,视线顿滞于陆府所坐之处。
其颜留数道疤痕,展露微笑,阴骘可怖。
遂率众人,在诸人愕然注视之下,驻足陆府眷属之前。
“陆老丈,观乎体魄依然健硕也。”
纪魏揖手向陆战,目审视之,心忽生凛意。
彼觉察自陆战身上传来隐隐约约之压抑感,前所未尝。
陆府所言非虚,陆战今已顺利突破至小玄丹境矣。
“纪馆主亦宝刀未老。”
陆战笑而应之。
是时,宇文峰趋近陆川,审视再三,乃低语曰:
“吾闻馆主言,君似已将独孤府之独孤邢…”
语末,宇文峰以手比颈,示意断首之举。
陆川淡笑,漫不经心颔首而已。
“汝之威,甚矣!”
陆川颔首,宇文峰不由连翻白眼,盖其经极苦之修,方至坤元境之中期,原以为此速已非缓,然未料陆川今日,竟可诛乾元境之强者矣。
陆川见其郁郁,乃笑而易题。
一侧,纪魏与陆战笑谈片时,遂引正与陆川相谈甚欢之宇文峰至侧席就座。
及纪魏诸人安坐,堂中喧嚣稍减。
俄而,正门处人声鼎沸,一身黑灰袍服之独孤柏,含笑偕同独孤、令狐二族众多随行步入大堂。
独孤柏于昊阳镇确有威望,是以众人见其现,纷纷起立,口中道贺不绝。
对此众星拱月之态,独孤柏心甚悦,脸上皱褶若菊绽放。
独孤柏之后,令狐秋及二族之核心人物,亦随之微笑以应。
陆川目独孤柏现,即凝视之,旋而眉轻蹙,莫名觉今之独孤柏,似与昔有异焉。
陆川为之蹙眉间,独孤柏、令狐秋之属亦自陆氏席位旁经行,一时之间,堂内复静,众目睽睽皆集于此。
陆战端坐泰然,目不离案,恍若未睹独孤柏诸人,亦无起而致贺之意。
陆战既如此,陆天等余者自是目不斜视,若俱盲于此刻。
独孤柏见状,面上微笑略减,独孤、令狐二族之人亦眼光寒生,氛围瞬息之间微显诡异。
此异状未久,独孤柏淡瞥陆战等,旋即率众擦肩而过,未如众人所料,立时冲突爆发。
观双方皆择忽视,堂中不少人暗自叹息,然于陆氏竟敢如此不顾独孤、令狐二族颜面之举,亦感颇为惊异,盖陆氏之力,较之二族,犹存差距也。
独孤柏乃于堂心席位落座,朗笑而言:
“今日乃吾独孤、令狐二族之大吉,承蒙诸君光临,独孤柏先行此谢。”
“今日青年之喜,繁言不赘,婚礼宜速行矣。”
陆川欠伸一声,于所谓大婚殊无兴味,其所欲知者,唯独孤、令狐二族张此盛筵,意欲何为耳?
倘仅宣示联姻,何须繁缛若是?
次第礼仪,甚觉乏味。
伪作主角之独孤离、令狐莹,首循礼敬尊长,复由各家长引,周旋场中以应四方宾客。
然独孤、令狐虽名声赫赫,会中人皆为昊阳镇周边显要,于两小辈婚事,实难起兴致,故多持冷眼以待,心知此番大肆铺张,所图非止婚宴尔。
于斯表热内诡之氛中,独孤离、令狐莹遂退,一时众人之目,似有意若无意间,皆集于面带微笑之独孤柏。
独孤柏似亦自觉再成瞩目焦点,淡然一笑,尽饮手中酒,乃起身高声道:
“今日邀诸君共聚于此,一者固吾独孤、令狐两家结缡之喜,二者,则欲与诸君商榷一事。”
“正剧启矣。”
陆川几欲困眠于无聊之中,闻此言精神陡振。
“不知独孤老丈所谋何事?”
堂中一人和之以笑云。
“吾昊阳镇周遭百里,大小势力繁多,然直言不讳,多数实难登大雅之堂。”
“欲显于世,必先于朱城立基,其利丰厚,诸君当了然于胸。”
“较之朱城,昊阳镇则恍若蔽塞贫瘠之地矣。”
“朱城虽膏腴诱人,欲分其利者,吾等任何一家,独立难以成事。”
“是以,吾独孤氏与令狐氏深相计议,结一小商盟,今日邀诸君咸集,意在请各位共襄盛举,入盟同享厚利!”
独孤柏含笑而言。
独孤柏言罢,堂内渐静,众人眉峰微蹙,皆未料及独孤、令狐二家竟结商盟,且欲引彼等共之。
如此,则非直为独孤、令狐二族之下属耶?
此似太过悖理欤?
“此翁,殆或头脑受压!?”
陆川微摇其首,心下暗忖,独孤、令狐二族虽于昊阳镇稍有威名,然犹未至一呼百应之境。
且不论此所谓商盟能否谋大利,试问在场诸势之首,孰愿遽为二族之下属欤?
故此议殊为轻率,独孤、令狐二族,尚未足以令列席诸势诚服耳。
果如陆川所料,独孤柏言讫未久,便有一人影起立。
“独孤老志存高远,非吾辈所能及,吾等但求守土安民足矣。”
“朱城膏腴之地,然吾等无福消受,是以合盟之事,还望作罢,告辞。”
语毕,该群人皆起身,欲转身离去。
“诸君不愿,盖以独孤家尚未能获资格引领众人耳。”
独孤柏目送欲去之众,淡然一笑,徐徐起立。
随其身起,一股磅礴玄力波动自其体内汹涌而出,瞬息充盈全堂,重压之下,多人面赤气促。
“玄丹境!”
感此强绝威压,堂中惊呼声四起,适才欲去之人,亦步履凝滞矣。
一乾元境之末如独孤柏者,尚未足令诸人敬畏,然若易之以玄丹境,则情状迥异矣!
玄丹之境,于昊阳镇周遭百里之内,或唯独孤柏能至斯境!
“老朽既敢言此事,自是持几分自信,如何?”
“诸君,今可信吾独孤一门,实有此力欤?”
独孤柏笑言淡淡,望全场惊色。
是时,无人复出言辩驳,面色变换不定。
独孤柏此举,彰明较著,乃炫武力也。
倘相协,则犹有转圜之余地,若冥顽不灵,恐终将成为独孤氏之敌。
一玄丹境强者,足令在场众人多怀畏惧。
“若有不愿者,老朽亦不强留,任去无妨。”
闻独孤柏言,众人心中虽咒骂,然实不敢遽然而去,一时之间,场上气氛颇显僵滞尴尬。
见此景,独孤柏目中闪过得意之色,玄丹之威,诚非寻常可比。
“独孤一门既有此宏图大愿,吾陆家不便相扰,就此别过。”
然其笑意未久,便为一声平淡所凝,继而,阴鸷狰狞之目光,缓缓聚焦于起身高陆氏众人。
观陆氏一行自座起立,众人多有愕然,盖未料陆氏于知独孤柏既入玄丹之境,犹敢如此不遗对方颜面也。
虽场中诸多势力,实不愿附此商盟,然独孤柏力之强横,致无人敢轻为先声,盖此先声必触独孤府及独孤柏之怒,而自取其祸也。
纪魏亦因独孤柏展现之力色变,及陆战表明立场,先是犹豫,继而狠心咬牙,起立拱手云:
“吾血刃馆亦无此意向。”
局之变,虽出纪魏意料,然其所力建血刃馆,岂容独孤、令狐二门作爪牙?
商盟之美名,终归好听,其实利,恐皆入独孤、令狐囊中,余者不过分残羹耳。
血刃馆此举,立惹堂中哗然。
从某角度看,血刃馆实为除独孤、令狐二门外之最强者,其抉择无疑使二门图谋难以顺遂。
堂之中,众人之心皆有所摇动,见此二士挺身而出,心中之谋亦复蠢蠢欲动矣。
堂心独孤柏面色凝重,喜怒不形于色,眸光幽深,如刃般锁定陆战,少顷,唇角忽现冷冽笑意。
此景非其所未预料,故并不显仓皇,且此刻,正需此类先声夺人者也。
欲使群雄诚服,必行杀一儆百之策!
陆氏一族,适足当之!
“陆府既不愿与吾辈同舟共济,老夫亦不强求。”
静谧之堂中,独孤柏嗓音微哑,徐徐言罢,而面色旋即寒比玄冰。
“然,陆府戕害独孤府独孤邢之事,今日必得给老夫一个说法!”
独孤柏言讫,一股磅礴威势陡然自其身迸发,如狂飙突至,四座之人皆感压力沉重,几不能喘。
“终将出手矣!”
观独孤柏此举,众人心中皆掠此念,今日婚宴之争端,早在预料之中。
“陆府劫数难逃矣。”
感乎独孤柏身散强霸之气,昔与陆氏有交者,心下皆暗吁。
彼等亦了然,今之独孤柏,意在立威,而与其夙怨颇深之陆氏,适成其威立所向。
陆战容色自始泰然,仰首视独孤柏,忽淡笑云:
“独孤柏,历载弥久,汝颜面何曾稍减?”
“昔日汝独孤一门,独孤辟、独孤邢引众袭陆川,反遭其毙一,不过自作孽耳。”
言及此,倒是吾当向尔独孤一门问个究竟!”
陆战之言,复令四座愕然,讶异之眸纷纷投向静默立于隅之陆川,未料稚龄之下,竟手刃独孤邢,此人,乾元境强者也。
“勿以步入小玄丹境,便狂妄无度,欲借吾陆氏立威,尔独孤一门,犹不足矣!”
陆战面色于此瞬转凌厉,蓦地阔步而出,久抑之雄浑气势豁然迸发,近身圆桌受其威,瞬间碎裂为木屑纷飞。
“又一玄丹境耶!?”
方其陆战之威猛勃发也,全堂遽尔动荡,惊愕之眸凝于其身,至于今始悟,陆氏之所以面对独孤、令狐二族联袂而毫无惧色者,盖因其门亦藏有玄丹境强者矣!
“陆氏之隐忍,实乃深不可测!”
众人相顾失色,始知昔日之轻视此向来谦抑之家,谬之大矣。
“此老竟亦破入玄丹境耶?”
独孤、令狐二族之人,面对陆战磅礴之威,面色微变,此变故显然大出其预料之外。
“吾尝疑陆氏何以今日有胆挑衅吾独孤、令狐二族,原是尔老亦已涉足玄丹小境。”
独孤柏目不转睛,紧锁陆战,面上添几分肃穆。
陆战显露之能,使其颇感仓促,有无玄丹强者,对于一势之力,实乃云泥之别。
时至今日,即便彼亦觉此事稍显棘手,此番所选之者,诚非易与也。
然则,此仅微感困扰耳。
为防今日之变,生性谨细之独孤柏,自亦备有他策。
念及自身之备,独孤柏心稍安,随即眸中闪过分狠色,陆府所展实力愈强,其心中杀机愈炽。
彼深知,倘使陆府势大,其独孤府,恐真有被替之虞。
陆川立于陆战之后,目始終注于独孤柏。
虽陆战玄丹境之力突发,令独孤柏面现讶色,然预期中之惶遽未现。
此景令陆川眉微蹙,继而目缓扫独孤、令狐二府座席。
俄顷,其目光忽凝。
陆川瞩目之处,乃座席偏僻一角。
彼处,一灰黄衣衫男子含笑端坐,貌不出众,且无人特意与之攀谈,众人视之,多不经意间忽视。
然陆川于此看似凡常之人身上,感召到一股熟稔之波动。
魂力焉!
“此人,并非独孤、令狐二府中人!”
察此,陆川眼光一闪,观独孤、令狐二府为此日之事,确乎筹谋良苦。
“陆战,交出杀独孤刑之陆川,吾独孤府可既往不咎!”
独孤柏沉声再起。
“倘若阁下肯将独孤辟交由吾等,陆某愿以往事不究!”
陆战冷言笑曰。
闻此针锋相对之语,众人皆明,和解之望,已如梦幻泡影。
纪魏轻吐浊气,挥手间,率血刃馆众人立于陆府一侧,其意昭然,立场分明矣。
独孤柏见状,面上阴沉笑意愈浓,目不转睛,对纪魏言道:
“纪馆主莫非以为陆战亦入小玄丹境,便可与吾独孤氏相抗乎?”
“智者心中有数,君之所思,君自知之。”
“若吾等倒戈相向,只怕血刃馆日后恐难留残骨矣。”
纪魏淡然答之。
“既如此,望纪馆主勿悔当初!”
言罢,独孤柏面色更添几分森然,旋即便在众目睽睽之下转身,朝席末一角恭谨施礼,言:
“鲁先生,事态有变,或需大师援手以渡难关。”
独孤柏此言一出,四座皆惊,陆战面色亦变,瞬时众人目光齐聚彼处。
只见一灰黄衣袍之中年男子,安然端坐其间。
“独孤柏,观汝独孤氏于昊阳镇之威望,似未及臆想之隆,然无妨,既诺相援,自当为尔等摒除纷扰。”
众目睽睽之下,灰黄衣衫之男浅笑焉,继而昂首,其双瞳忽闪亮若炬,诸多与之目交者,皆感脑中剧痛袭来。
“魂师矣!”
陆战深吸一口气,容色遽变,异常凝重,盖众人皆未料,独孤一门,竟真邀得魂师襄助也!
“魂师!?”
陆天诸人之面色,亦于此刻变得极为肃穆,独孤柏果然老谋深算,竟预留此等手段,观其形状,此所谓鲁先生,当系其自朱城请来之助拳矣。
“父辈,莫非前时窥伺吾陆府者,即此辈邪?”
陆天趋近陆战,低语道。
及陆战晋升小玄丹境,曾遇一神秘魂师之试探,今复有独孤府上请来之魂师,陆天众人不得不将二者相联系。
“未知也。”
陆战摇首,其时面色已不复先时之平和从容,独孤柏此举,大大出乎其预料。
虽未明鲁先生魂识达几纹,然能得独孤柏如此恭敬相待,料想已至二纹魂师之境。
此等层次之魂师,即便是他,亦不敢言能轻松应对,况且侧立一旁,更有独孤柏,其实力亦臻小玄丹境,眈眈虎视!
原本势均力敌之局,几于斯须之间,翻转成绝地逆转之势!
而此等突发事件,令厅内余众势力暗暗心惊,独孤氏确为昊阳镇久负盛名之望族,竟能邀此等强者援手,实非虚名也。
“未料此弹丸昊阳镇之内,竟能目睹两小玄丹境强者之姿,此地果真福地洞天矣。”
灰黄衣衫之中年男子微笑而言,目不离陆战,询之:
“敢问阁下尊姓大名?今日之事,纯系陆氏与独孤氏之家务,若阁下能作壁上观,陆某愿以独孤氏所酬双倍相赠!”
陆战沉声应道:
“在下鲁不畏,朱城炎战门副门主,二纹魂师是也。”
中年男子注视陆战,神色微显奇异,言曰:
“独孤氏所许之酬,乃血木庄中阳玄石矿六成之利。”
“若陆府愿将血木庄拱手相让,吾袖手旁观,亦非绝无可能。”
言毕,陆战等众人面色愈见阴郁。
炎战门于朱城中名声显赫,其势竟已渗透至昊阳镇,独孤氏此举,竟是不顾引狼入室之险。
“阁下所求,陆某恐难以从命。”
陆战背手向后,暗中向陆天等人示意,嘱其行事慎之又慎。
闻斯言,鲁不畏坦手而笑,然其笑靥之中隐含霜意,使人观之而不寒而栗。
貌悍者不足惧,诚可怖者,乃此类皮笑肉不笑之辈也。
一侧,独孤柏亦发出诡谲之笑,掌风微拂,厅周门户顿皆震开,一时之间,独孤、令狐二族人马蜂拥而至,四下合围,刀光剑影,寒气森然,喜庆之气瞬息荡然无存。
目睹独孤氏阵势,余势力皆色变,急各退避,暗暗聚合一处,以防独孤、令狐二族转而相向。
方独孤、令狐举事之际,陆天口中忽发尖锐哨声,随之庄园外墙外,信号炮响彻云霄。
信号既出,未几,独孤府邸周遭,战吼纷乱,显见陆府与血刃馆预伏之外军亦破围而入,双方至此,兵戈已接!
“今日吾独孤、令狐二族之目的,唯陆府与血刃馆耳,余者勿要横加干涉,否则来日,独孤柏必亲往拜访,勿谓言之不预!”
独孤柏闻外界杀伐之声益盛,面色愈沉,一步挺前,阴鸷目光掠过大厅中诸势力,冷言警告之。
闻其咤声,诸势纷纷颔首,无论独孤、令狐二族,抑或陆府血刃馆,皆弗能敌,故亦不愿陷此屠戮矣。
“陆战,吾辈相争历载,今日,殆当决一胜负矣!欲践独孤家顶上,尔这陆氏宗枝所弃之废物,尚未具此资格!”
见其势震慑,独孤柏始冷哂,目移陆战,凛然言曰。
“资格何如,非君所能断,欲使吾陆门颠覆人亡,尔独孤家,亦须备血之代价!”
此刻陆战之色,转甚阴沉,历年以家族存续,独孤、令狐二族之侮不少受,今日,正当泄此忿恨!
“善,吾欲观之,昔流落于吾昊阳镇之落拓者,安有夸此大言之能!”
独孤柏怒笑而发,雄浑玄力自体汹涌而出,旋即疾聚其双臂,隐约可见极端锋锐之白芒,自肤毛孔透出。
此白芒观之似弱,然具毒辣眼光者皆知,此物足碎金石!
“粹玄正气!”
陆川目睹斯景,目际亦不禁微颤,盖人一旦跨越至玄丹之境,其丹田内玄力,必凝练至更悍且纯之态,是谓粹玄正气。
此气锋锐过常,无论攻守,皆非往昔玄力所能企及矣。
诚然,粹玄正气,实乃玄丹强者手中之利刃也!
独孤柏甫一出手,即催动粹玄正气,其意昭然,欲行绝杀之举。
心中了然,陆府敢于独孤府对抗者,唯陆战耳。
倘使陆战废,陆府不过是他掌中蝼蚁,任其摆布!
“鲁先生,陆府及血刃馆众人,就有劳挂怀!”
言罢,粹玄正气腾涌,独孤柏足踏实地,轰然而起,直扑陆战,其速之快,沿途桌椅瞬时粉碎四散,声威惊人。
虽二纹魂师之突现,令陆府与血刃馆暂处劣势,然事已至此,退避无门!
拼命一搏,或可生机,若屈膝降服,以独孤柏之辣手,陆府与血刃馆恐难逃倾覆之灾!
“诸君慎之!”
面对独孤柏盛气之凌人,陆战亦未退避,乃向陆天诸人轻喝一声,双拳之上,遂有异常猛烈之粹玄正气涌动,继而猛冲而出,俄而,即与独孤柏之凶悍碰撞一处。
交锋瞬间,拳掌猛然相击,其凌厉之势,令人骇异,劲风陡起,如狂飙肆虐,扑面生痛,掌风所及,空气亦为之发出沉闷爆鸣!
玄丹境强者之争斗,其威势确非乾元境所能比拟!
观二人交击之影,众多旁观者皆暗自咋舌,此等凌厉劲风,即便是乾元境后期高手陷于此中,恐怕亦难逃凶险,玄丹境之威名,诚非虚传。
“攻之!”
独孤柏既出,缠斗陆战,令狐秋面上露阴鸷笑意,一声轻喝,身先士卒,率两家高手,向陆天等人袭来。
“各宜谨慎!”
见令狐秋等攻来,纪魏与陆天齐声厉喝,随即,二人不谋而合,疾步而出,浑厚玄力勃发,令令狐秋等人攻势微顿。
“二位乾元境后期邪!?”
令狐秋诸人目视陆天,神色微讶,显然未料彼于此间亦有精进,竟至于乾元境后期之境矣!
“乾元境后期,何足为奇?”
正在众人愕然之际,一袭灰黄身影悠然闪现于陆天、纪魏之前,淡然之声令令狐秋等人欣然而笑。
“此二子,吾当应对,尔等速料理余者可也。”
鲁不畏含笑顾陆天二人,侧首语令狐秋等人曰。
“劳烦鲁先生矣!”
令狐秋一笑,向陆天诡谲一笑,遂欲率众绕行避之。
陆天与纪魏见其欲绕,亦冷哼以应,相视一眼,身姿交错,分而向令狐秋扑去。
然甫动之际,凌厉劲风突兀自眼角袭来,角度之刁钻,二人惊惧,急忙顿足,疾退数步,方勉得避之。
鲁不畏坦然豁达,双手环抱于胸,眼前,两柄无柄剑光宛若灵蛇般缠绕其身,蜿蜒盘旋,其足竟离地分许,周身环绕一股无形磅礴之力,令陆天、纪魏二人感压力沉甸。
“尔等僻处荒陬之人,料必未尝目睹魂师之威,无妨,今日吾便使尔等大开眼界。”
鲁不畏戏谑视之,瞬时指风一点,身旁盘绕剑光立化白练二道,以极疾之势,向陆天二人激射而去。
“慎之!”
剑光之速,快若电闪,陆天二人但见眼前白光一闪,随即寒气逼人,仓皇之中,二人踉跄倒退数步以避。
见二人躲过攻袭,鲁不畏淡然一笑,猛然魂力波动四散,重击陆天二人之躯,二人顿觉神思恍惚,身形迟滞,回避之举亦随之缓滞。
正当二人意识朦胧之际,锐利剑芒再袭,及至二人清醒,剑锋已抵喉前,刺势凌厉!
“无趣之战矣。”
鲁不畏对二人大骇之色报以微笑,指尖微动,剑锋骤下,势不可挡。
然而,方其锋利剑光将及陆天二之喉,忽有双黑光暴射至,精確无匹,直击剑刃,致二道剑光,竟被撞飞矣!
此变故突至,令鲁不畏、陆天及纪魏三人皆惊,目随二黑光旋于半空,终掠至其背。
三人循光望之,见少年静立后方,周身环绕数黑芒,缓旋不已。
“川儿乎!?”
识得援手之人,陆天惊呼出声,面现愕然之态。
陆川见父惊讶,心下微感无奈。
本欲隐其能,岂料独孤府所邀之魂师,迫其不得不露一手。
陆川双眼紧盯面色惊疑之鲁不畏,眸中寒光一闪,彼之出手狠辣,显然欲取陆天、纪魏之命。
少年举手,指鲁不畏,轻言:
“父尊,此人交予吾处置!”
闻陆川言,陆天亦愕然,方欲有所言,顾其容色诚挚,词锋顿滞。
今之陆川,与其昔貌迥异,且隐然间,陆天觉自其身发散之压力,乃与鲁不畏相似也!
“诚难料想,昊阳镇中,竟能邂逅如此英年魂师!”
陆天惊愕间,车影之目亦凝于陆川,片刻,嬉笑之颜渐褪,代之以讶色,徐徐言曰。
“魂师耶?”
二人闻此,陆天与纪魏皆心惊,难以置信望向陆川。
虽明知陆川于玄力修行上进境神速,然从未察其尚怀魂师之秘!
“魂师?莫非,昔日血木庄试父之力之神秘魂师,并非他人,实乃川儿所为乎?”
陆天心思机敏,瞬念及血木庄中出手之神秘客,一时宽心兼苦笑,盖以其为陆川少年嬉戏之举耳。
“倘当日神秘魂师果川儿,观其今之能耐,恐足堪与小玄丹境强者比肩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