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家院内,除了横七竖八的尸体,一切都安然如常。
“咳、咳咳……萧纵炼的剑,还挺好使……”做完这一切,徐眠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扶着剑柄单膝即地,咳出血来。
光芒散去,硝烟之下,一道灰白身影冲了出来,舔了舔徐眠淌血的手掌。
徐眠手掌上的伤口渐渐合起,白盏盏忿忿:“叫你亲自来,又受伤了吧,天戮劫光哪能像你这般用的。”
白盏盏对剑道的理解深刻,天戮劫光便是由她所授。据她所言,她若是全盛时期将天戮劫光使出,劈山削海也不在话下。但像徐眠这样的普通武修使出来,便是未入道而行逆天之力,反噬严重,会在一段时间内虚弱无比。
徐眠没有说话,摸了摸白盏盏柔顺的猫毛,从怀里掏出一颗丹药,吞了下去,气息平稳了许多。
院内静的出奇,只听得冷风吹过,房门吱呀作响。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气,令人作呕。
天地寂然,仿佛有着一双双阴沟里的眼睛正在盯梢,想要吞噬这里。
“等等,”白盏盏警惕,“又有人来了,有一名洞体境、一名识灵境。”
徐眠抓紧剑柄,冷哼道:“最近找我的人不少,也不知道排队了没有……出来吧,我都这样了,有什么好躲的。”
门外,五名黑衣男子蒙着面,走了进来。
他们虽然蒙着面,但徐眠一眼就看穿了他们的身份,他们腰间挂着大俞玄镇司的牌子,从徐眠离开大俞王城开始,便远远跟随,暗里使绊子。
至此,徐眠终于理清了其中的关键。
他假扮妙空空偷取天枢盘后便被无极教锁定,一直被追杀到常平村附近,找到喘息的机会,立刻改头换面,清除了身上气息,隐匿起来。接连十几天无极教都没有找到他,应是成功躲过了无极教的视线。
但今日他整理衣冠,束发出行,在常平村市集一出现,这群玄镇司的狗崽子们闻着味就来了。
玄镇司那帮人若是对比过卷宗,大概能够猜到徐眠与妙空空有所联系,于是便将徐眠所在之处的消息透露给无极教,让无极教以为妙空空在此,帮助他们确定徐眠身份,同时削弱徐眠的战力。
领头的蒙面人双手抱拳,作揖道:“徐大人,是故人相邀,王阎春王大人请您回王城玄镇司做客。”
大俞王朝,玄镇司,拥王城暗卫,掌刑狱大牢。
天下莫不闻之丧胆。
王阎春便是玄镇司的首座,位高权重,仅仅是报出他的名字,旁人听了都得吓得脸白。
但这个名字对于徐眠来说,却是一个熟悉到仿佛就在昨日的名字。
“你以前还有什么身份我不知道?”白盏盏听出了蒙面人话语中的猫腻,不由好奇起来。
徐眠并未理会白盏盏的困惑,沉声问道:“无极教那群人根本没有认出我的身份,是你们从中报的信?”
蒙面人犹豫片刻,答道:“徐大人,其实我们也不确定,所以让无极教先行试探了一番……”
“试探?你们就是这样子试探?亏你们还是王城的人,百姓何辜?为什么牵连他人?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我,是我现在身受重伤,你们好强行把我带回去?”
“当年你们王大人金戈铁马,在北方东征西讨的时候,有怕过谁?如今我一个毛头小子,倒是叫他害怕了?”
徐眠冷声质问,一双冷冽的眼睛扫过每一个蒙面人。
“你们王大人要请,便亲自来请,你们几个请我过去,恐怕还不够格。”
蒙面人猜到对方反应,抽出剑来,沉声道:“若是徐大人不配合,在下只好不客气了。”
一时间,不大的院子里,又剑拔弩张起来。
“小白,这把只好拜托你了。”徐眠抱起灰白小猫。
白盏盏伸了伸爪子,打了个哈欠,“就等你这句话呢。”
话毕,徐眠手中之剑发出“嗡嗡”蜂鸣之声,没有任何人的驾驭,径直飞悬在空中,仿佛君临天下,在无声地嘲笑众人。
玄镇司五人,一名洞体境、一名识灵境、三名绝世武修,无一人能敌宝剑一招,全部倒地而亡。
剑影背后,似乎映着一名女子的倩影。
……
……
大俞王朝,王宫。
朝正殿古典雅正,清净悠然,是北临帝处理政事的机要之地。
殿内没有过多金碧辉煌的装饰,雕梁画栋间,均悬挂着历代名家的字画。桌案是上好的紫檀木所制,以珐琅为边,玉石为饰,雕漆精美,一看就是出自名家之手。桌案上摆放着层层叠叠的折子,笔墨纸砚似是永远没有停歇的日子。
临安帝坐在桌案前,手指有规律地叩击着桌面,无形的帝王威压像是一阵冷风般吹过每一个人的心头。
对面的中年人戴着一副黑色面具,遮住了半边面庞,穿着的不是官服,而是一身黑色的宽袍,宽袍笼住他脖子以下的部分,只能从宽袍的缝隙中隐约看见泛着冰冷寒光的战甲。
面对眼前的黑袍男人,年仅十八岁的临安帝没有丝毫表情,不怒不喜,平静地直视着面具之下那双眼睛。
“王阎春,玄镇司的人出城了。”
不是问句。
面对帝王威仪,王阎春没有说话,静静等待着。
他观察到朝正殿内的一帘帷幕落下,隐隐约约有个人坐在那里,撑着脑袋,手上摆弄着一枚棋子,仿佛静止一般。
殿内的香炉升起袅袅烟气。
少年帝王的手指停下叩击的动作,平静如水:“朕需要一个解释。”
“臣,有罪。”王阎春说罢,跪了下去。
“何罪,说来听听。”
“微臣不该私自动用玄镇司的力量。”王阎春匍匐在少年帝王脚下,字字铿锵,“微臣也是为了陛下,徐眠不为名利,不居庙堂,就这样离开王城,恐对陛下不利。”
“哪里不利?”少年帝王听到徐眠这个名字,语气里多了一丝玩味。
“陛下,微臣知晓陛下与徐眠情谊深厚,在北襄之乱,更是徐眠挺身而出,于敌方三万军帐之中取来北帐王庭的战对之策,对于整个大俞功不可没。但他从不臣服陛下,时常出言不逊,道出惊世之言,若是放他离开,他日陛下治国与他想法相悖,以此人能力和胆魄……”
王阎春说到此处,向少年帝王拜了一拜,“陛下,需有牵制徐眠之法。”
“哦?”少年帝王身形往前一倾,笑道:“你是说,徐小子以凡人武修之躯,对朕有威胁?”
“王城有你玄镇司,有诀察司,有国师,有小楼……有数以千计的修者。这都不足以让徐小子望而却步吗?你是看轻了你自己,还是看轻了……我大俞的实力?”
王阎春面具之下涨红了脸:“微臣不敢。”
“你可知徐小子离开之前,最后见的人是谁?”少年帝王悄声说出了两个字,这两个字犹如有魔力一般,王阎春一听便深深地拜了下去。
王阎春走后,帷幕背后的人出声道:“陛下,还下吗?”
俞启坐在桌案前,拿起折子,“不下了,国师回去歇息吧。”
帷幕升了起来,年轻国师放下棋子,起身整了整衣衫,走到俞启的桌案前,笑眯眯地说道:“徐眠,十六岁,凡人武修。前些日子为了炼制一把宝剑,和赤阳宗的萧纵打了一架,赢了萧纵,萧纵这才帮他炼剑。萧纵可是洞体境后期修士。”
“十六年前,正是开元五百年之际。”
国师看似闲聊了两句,拜别俞启。
而这闲聊两句,让这位少年帝王想到一桩旧事。
前任国师手札上记载,大俞王朝开元五百年,开坛祭祀,夜观星象,北斗被一颗危星遮挡,红光大绽,是不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