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郡密林外，靠近官道有一处像样的营地，留有来往过路旅人的痕迹。
徐眠娴熟地升起火堆，温暖传遍四肢百骸，驱走夜里的寒凉。
张衍初坐在火堆前，看着徐眠来来回回堆着柴火的身影终于停歇下来，抓了抓头问道：“今日多亏了兄台，无极教这帮乌合之众才得以覆灭，在下道宗张衍初，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在下徐眠，一介武修，无门无派。这是我养的猫，叫小白。”
“是白盏盏！”白盏盏喵呜乱叫，表示不满。
张衍初见到小猫小腿乱蹬，不由被逗笑。
眼前的白衣少年和他一般大小，但处变不惊，有勇有谋，在外能够独当一面，颇有他那些游历在外的师兄们的风范。
在刚刚那等万般危急的关头，也像他的师兄们一样，没有选择背弃溜走，就连随手养的一只小猫都如此回护。此等仗义行径，是君子所为。
张衍初不免生出一丝结交之心。
“徐兄运筹帷幄，智勇双全，如此智计，是我生平仅见。尤其是最后那件法宝，和上面的阵法，真是精妙绝伦，力挽狂澜！今日我们患难与共，出生入死，不如结交为友，如何？”
被正统宗门，还是几大顶尖宗门之一的道宗弟子如此夸赞，徐眠心中自然升腾起一丝飘飘然来，但低调谦虚是他一贯的作风，并没有表露在脸上。
徐眠作了一揖，点了点头道：“自然可以，正合我意。今日我们便结为异姓兄弟，日后行侠仗义，患难与共。”
“结为兄弟，行侠仗义，患难与共！”
两人大喊一声，相视一笑。
徐眠手中虚晃一抓，什么也没有抓到，摇了摇头，“只是可惜，此处无酒，不然你我可以共饮一杯。”
张衍初哈哈一笑，“这有何难，等到了城里，我请你喝！”
徐眠试探道：“张兄自道宗而来，去往何处？”
能结交到道宗的朋友，对未来大有裨益，徐眠自然不会放过某种机会。
“自是前往大俞王城，一观小楼的风采，顺便探探机缘。”张衍初讲到此处，眼神一黯，“我是从宗门偷偷溜下山的，师父对我严苛，从不许我参与这些热闹，一直叫我在宗门修炼。可是我想像其他师兄一样，下山斩妖除魔，行侠仗义。”
“此次是我第一次下山，却没想到替天行道是这样难，下次我可得好好修炼，提升自己的能力，再来走这一遭，成为像李澜风那样的人物！”
李澜风，正是小楼先生的大弟子，传说一般的人物，每个年轻修道者的偶像。
徐眠不禁对张衍初刮目相看，这小伙子可真敢想啊，李澜风是什么人物，手打宗门世家，脚踢魔教妖族，连雷劫都度过去的修道大能，世上不知道多少关于他的光辉事迹。
徐眠忽视对方的大言不惭，安慰道：“能入道宗，已是多少凡人求而不得的事情，你听你师父的话，好好修炼，日后定能成为弘扬正义的正道传奇。”
不等张衍初发话，徐眠就着话题问道：“我也想加入修道宗门，张兄可有门路？”
张衍初思来想去，“我对此事并不太了解，要入宗门，应该需要有举荐信，还需要通过宗门的选拔测试，流程很麻烦。但是若非修道者，进不去我宗的山门，此事复杂，一般由宗门长老操持，我恐怕带不了你。”
“不过，小楼招生门徒，为天下有缘修道的人开悟，徐兄一介武修便如此厉害，不妨前去一试？”
哎，竹篮打水一场空。
徐眠根本不想去王城，奈何张衍宗这条路也走不通。
长舒一口气，徐眠勉强笑道：“我也正是要去王城小楼探探机缘。”
张衍初点了点头，“修道一途道阻且长，每一境界都是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
“我目前只在识灵境。进入识灵境，便是叩开了修道的大门。只是要叩开这道大门，不仅需要引气入体的法门，更需要能够感悟天地与界海的天赋。”
“传说这等天赋是界海星辰赐给凡人的礼物，是千万凡人之中能够脱颖而出的存在，讲究的是灵识上达界海，与界海星辰取得共鸣，使界海灵气能够跟随灵识引入奇经八脉，贯通全身，循环往复。”
“在这之中，已有两道门槛，一是灵识与界海共鸣，受得界海天道的承认。二是界海灵气游走体内，能够打通奇经八脉，留在体内循环。”
“识灵境能够以身体灵识初步探知感悟天地灵气，引气入体，循环往复，改善体质。我便是运用体内留住的一点灵气来催动符箓的。”
徐眠听得津津有味，连连点头。以前对修道只能了解一些边边角角，今日一听张衍初解释，豁然开朗。他以武修之躯，体质与识灵境的修道者可以一较高下，只是识灵境能够催动少量灵气，配合功法，发挥更强大的力量。
他面对的识灵境修道者虽然不多，但都能以快取胜，不给对方任何犹疑放大招的机会。若是见情势不妙，也可以拔腿就跑，没有在识灵境修道者身上吃过亏。
张衍初继续道：“识灵境之上，是洞体境，也就是我们打败的那个无极教头目的境界。在洞体境，应能内视体内，通过灵气易筋洗髓，体质脱离凡人。在此境界运用功法催动灵气、灵识，达到的效果已是凡人武修不可比拟。”
达到洞体境的修道者，便不能以武修之躯可以匹敌。
白盏盏曾修剑之一道，剑道造诣举世无双。徐眠的天戮劫光，是她传授的独门秘法，以燃烧自身能量为代价，代替灵气，凝练为精纯的剑意，一剑破万法，刚好能够突破洞体境的护体灵气。
但若是再往上，境界鸿沟巨大，除非是洞体境的修为，才有与之一战的可能性。
“再往上是凝真境，在此境界，灵识可以汇入界海，与界海相连，感应灵气更加顺畅，自身进一步强化。”
“之后是化虚境，据说在此境界，身体能够真正脱胎换骨，灵识逐渐感应天地规则。”
“这便是修道四境，能达到化虚境的人，世上寥寥，大多是修道宗门的宗主或是长老级别的人物，在整片大陆都没有多少人。”
徐眠疑惑，“只有这四境吗，那小楼的大弟子李澜风是什么境界？”上面所说的境界，看上去都不像。
张衍初眉开眼笑，一股自豪之意油然而生，“李澜风师兄早已跨越四境，度过雷劫，在四境之上了。具体是什么境界，我也不太清楚，总之，很强。”
连道宗弟子都无法得知的境界，想必已是站在金字塔的顶端，伸伸手快要碰到那道天堑。
“那李澜风算是仙人吗？”
徐眠问出心中所想，张衍初闻言，一拍大腿，没想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不由笑出声来，“自然不是，大陆上已经有很多很多很多年没有出现过仙人踪迹啦！”
“我在宗门古籍上看过一卷小传，传说万年前，有上古仙人于朝闻山陨落，至此，仙路尽断，万年无人渡劫成仙！”
“依我看，成仙就是修道谎言，所以我从不为求仙问道而修道，我只为百姓苍生而修道，我要将世间诸恶斩杀，让大家都过上太平日子！”
张衍初这番话热血非常，一如三年前的他。
但三年光阴似水，庙堂与江湖的重拳已经教他重新做人，成为一条随意求仙问道的佛系咸鱼。
“徐兄，今日放走那些想要入无极教的百姓，我也不知是对是错，我想着去王城之前，我要去追寻那几辆马车，将他们安置好。”
“你打算如何做？”
“给点钱财，让他们在长宁郡扎根，好好生活？”
少年天真的目光使得徐眠哑然失笑，忍不住摇了摇头，“他们是把所有钱财都给了无极教，用来供奉他们心中的真神，你给的这点钱财恐怕比不上他们心中虚假的信仰。想要破除他们心中的信仰不是易事。”
“若想釜底抽薪，恐怕让他们信一个新教更为容易，用魔法打败魔法。”
张衍初完全听不懂，开始胡乱抓头，“徐兄，你详细说说？”
徐眠看着张衍初这频繁抓头的动作，不免有些担心起来，这点头发够薅吗？他是不是即将见证一个强者的诞生？
将想法藏在心中，徐眠将建立新教的事情娓娓道来。
夜色下，月光中，二人促膝长谈，脸上浮现出兴奋的笑容。
两名青葱少年以天为被，以地为席，聊得这界海之上，漫天星辰闪烁着异样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