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痕的话引起了一阵沉默,尔后瑞可冷冷的说:“这么说,你也要反悔?”
“我的意思是,你真的想魂飞魄散吗?如果说,我有办法让你自由呢?”车痕答道,“如果魔法阵破坏,你立即就会消散,但是如果我将这个魔法阵拓印一下,就可能制作出一个小型的死亡禁止魔法阵,你就可以附在上面走出这片地下城。”
瑞可的声音消失了一会儿,再次传来:“我活着还有什么用呢。”
一个灵魂,一个没有办法触碰任何实体的灵魂,活着有什么用呢。她作为长身人,家人寿命也不过百年上下,这么多年过去了至亲早已化为一抔黄土,她又有什么念想呢。
车痕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突然转身看向黑漆漆的地下城内部,说道:“这个地下城有点太安静了。”
瑞可声音一滞,好似没有想到车痕会说这句话。
“你还不愿意告诉我,你变成这样的真实原因嘛?”车痕叹道。他早就发现了,瑞可说的话有明显的漏洞。这个地下城内他根本就没有发现除了瑞可之外的灵魂。
瑞可叹了口气,缓缓说出了自己真实的故事。
……
“哈啊……”在一片黑暗中,三个身着皮甲的冒险者正蹒跚前行着,摇摇晃晃,仿佛随时可以倒下。
带头的是一个留着寸头的男人,身后跟着的是两个女生,一个扎着松散的马尾,背着一把长剑,一个更是披散着头发,拄着一根巨型的魔杖。
披散着头发的女生正是瑞可。他们三人是职业冒险者,男人叫卡斯,是一个格斗家,另一个女同伴名叫艾美尔,是一位剑士。
瑞可是队伍内的魔法师,会一些简单的防御魔法与增益魔法,可以帮助队伍增加容错。
这已经是他们踏入这座迷宫的不知道多少天了,每个人都筋疲力竭,又饿又渴,前路却依旧漆黑。
三人已经多次偷渡到精灵国度,从一些精灵遗迹等地发掘出有价值的物品带回长身人国度贩卖了,平时通常不会出什么问题的,但是此次三人却都栽在了这个地下城内。
先是瑞可的标记魔法与此地的大魔法阵冲突无法释放导致只能靠艾美尔用剑刻下记号手动标记,再又遇到了大量的毒虫潮,三人慌不择路的奔逃最终彻底迷失方向,之后随着瑞可魔力枯竭,光照魔法也没有办法维持了,三人彻底陷入了黑暗中。
紧接着最可怕的问题出现了,三人在地下城内断了粮,已经很久都没有进食一点食物了。
艾美尔一个趔趄,倒在了地上,将身后的瑞可也拌的摔倒了,砸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
“别倒下……如果倒下就再也站不起来了……”卡斯声音嘶哑地说道,没有回头,但他相信身后两个人应该也听到了。
两个人又相互搀扶着站了起来,慢慢向着前方走去,现在只能用最笨的方法,一条条路试出来,说不定能在三人渴死饿死前找到正确的道路。
卡斯眼睛布满了血丝,他家境并不富裕,全靠他贩卖精灵宝物赚取一家人的口粮,他若是死在这里,他的家人也活不下去了,他一定要活下去。
艾美尔精神已经开始恍惚,她曾说过自己要当世界第一剑士,自己还没打败天下所有剑客,怎能死在这种地方!
瑞可倒没有那么强的信念,她陷入到深深地自责中,若不是自己标记魔法没有作用,若不是自己魔力造诣不高,轻易就枯竭了,团队怎么会陷入如此绝境!
三人就这么前进着,前路仿佛永远没有尽头,身边是无穷无尽的黑暗,氛围慢慢压抑到了极点,压的每个人近乎崩溃。
身体最虚弱的瑞可再也支撑不住了,猝然倒下,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再次唤醒她的,是剧烈的疼痛。
她依旧什么也看不到,身边依旧是一片漆黑,但是她的右腿,正在发出剧痛。她惊恐的感到,黑夜中正有人在切割着自己的右腿!
她想大叫,但是干枯的声带早已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颤抖着微弱地挣扎,却依旧无济于事。
她感受到冰凉正从腿部慢慢向上延伸,她的腿正在失去知觉,很快有一张嘴贴了上来,吮吸着她的鲜血。
“对不起……对不起……”一个女声颤抖着说道,是艾美尔的声音,看样子刚刚切割她的就是艾美尔的长剑。
紧接着,她又隐约感受到了另一张嘴凑了上来。这大概是卡斯了,原来自己被他们杀了啊,瑞可竟慢慢感受不到多少疼痛了。
“你别怪我们……你本身魔力枯竭加饥饿脱水,本来也活不成了,这样还能让我们活下去……我做的没有问题……这都是为了活下去!”卡斯断断续续自说自话,最终仿佛在自我催眠,话语居然坚定了不少。
瑞可已经完全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了,她也不知道他们之后对自己做了什么,她也不想知道了,只感觉轻飘飘的,视线依旧是漆黑,却平白多了一份安宁。
或许这就是对她学艺不精的惩罚吧。自己马上就要死了,反而冷静了下来。
突然,她感受到,仿佛有一股温和而强大的力量,将正在向上漂浮的自己猛得压下,紧接着四周像是窜出了无数无形的锁链,将她的脚绑的严实,使她再也无法向上一点。
“这是……魔法阵!”她的力量在这股巨力之下弱小而苍白,很快就被挤在了半空中,无法上升一分,也无法下降一分。她像一个氢气球,永远挣脱不了绳的束缚。
她的灵魂被魔法阵剥离在了半空中,肉体却成为了剩下两位冒险者的食粮。
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跟着卡斯与艾美尔,看着他们把自己的躯体分食后继续出发,又找了很久很久二人终于找到了迷宫的出口。
那出口离她是那么近,却又永远不可触及,无形的锁链使她永远到达不了出口附近的地方。她眼睁睁地看着二人冲了出去,自己想跟随出去却前进不了丝毫。
她只得回到了刚刚一切发生的地方,看着自己的残骸在迷宫中慢慢腐烂,成为白骨,接着白骨也慢慢破碎,最终完全消失。
不知道过了多少年,她游荡在这个地下城中,一遍又一遍,一圈又一圈,地下城里的每一个房间每一跟柱子每一种生物都已经被她了解的透彻无比,若是现在的她,定是再也不会在这座地下城内迷路了。
她也一次又一次的作祟着那巨大的魔法阵,想要破坏其中的某一个环节,却撼动不了丝毫,无数年的努力都以失败告终。
最终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够做什么,只能在这片黑暗中永久的徘徊着。作为魔法师强大的精神力此时竟成了折磨她的诅咒,令她一直保持神智如此之久,没有精神失常。
慢慢她适应了自己现在的灵魂状态,能够更自然的移动身姿,甚至可以利用自己的精神力说话,与普通人交流了。
接下来的不知多少岁月,又有冒险者来,又有冒险者迷路被困在此,她一是对冒险者还有些许信任,二是不想再有冒险者重蹈自己的覆辙,都被她引导着走了出去,但却没有一个冒险者答应许下的誓言,帮她破坏魔法阵,使她得到自由。
往日的一切,都已经无比久远了。
瑞可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消失,空中渐渐传来了少女的抽泣声。
她一直说着寻死,只是为了掩藏自己那颗无比渴望生命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