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夏月亭哭得没力气后,才被心杜搀扶着下了客栈的楼。
在客栈的大厅中,好几个妙玄宗的修士站着,有的脸色凝重紧张,有的高兴期待。
可以发现,脸色难看的都是几个男修。
心杜走上前去,向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修士问到:
“怎么样,发现了那妖女的踪迹没有?”
那男修士看见是心杜,连忙低头回答道:
“师姐,我们找遍了这个星球上的大城市和偏僻的山间,都没有发现那妖女的踪迹。”
“我们还派人回宗门报信,就快要有搜捕堂的人马赶来了。”
心杜听了不免有些失落。
找不到白发妖女,就找不到夏月亭的哥哥,也没点好消息,这让自己疼爱的妹妹一直高兴不起来。
心杜用有些强硬的口吻对那些男修说道:
“你们继续找!找不到就别回来了!”
“谁要是能找到那妖女,我就给他一个晋升外门的机会!”
那几个男修士面面相觑,齐声回答道:
“是!”
心杜打发走了那批男修,扶着夏月亭的肩膀,轻轻地说了一句:
“男人就是没用。”
“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那几个站在一边的女修士耳朵尖,听了这句话,赶紧上来对心杜说好话:
“师姑!别为了几个杂役坏了心情!”
“我们才接到消息,太师祖就要来这里了!”
心杜和夏月亭听了这话,都久违地露出了笑容。
心杜带着夏月亭,坐到大厅里唯一的一把长椅子上。
长椅子造型优雅,质地光泽,上面又有细腻的雕刻诗文鸟兽,与这间客栈的简陋格格不入。
心杜坐着,夏月亭也是安安静静地站在一边。
心杜神色缓和,却是自嘲地说道:
“师兄师姐都到别的星球去搜寻那妖女的踪迹。”
“师祖怎么可能这么快来我这里?”
那几个女修饰脸色难看,没想到自己的话让师姑不顺心意。
夏月亭自从眼睛失明,耳朵变得格外灵敏,再加上本性明锐,擅长洞察别人的情绪和想法。
她马上听出了心杜心中的难言之隐,便开口说道:
“姐姐,那白发妖女在此地出现,令师祖肯定会第一时间赶来。”
“不过……就算妖女躲到了其他星球,也是因为姐姐的人手搜捕有方,把她逼得逃了出去吧。”
心杜听了夏月亭的分析,赞同地说道:
“没错,那妖女只要暴露在太空一秒,以师祖的神识一定能找到其踪迹。”
那群女修眉开眼笑,接话道:
“到时候就是那妖女自投罗网,太师祖只需要瓮中捉鳖了。”
“……”
“这些都是师姑的功劳啊。”
心杜越想越舒服,捏着夏月亭的小手,只觉得滑滑嫩嫩。
她干脆把夏月亭抱起来,放到自己的膝盖上,好像宠物一样。
几个女修也很喜欢夏月亭,像刚刚这样帮忙缓和气氛,这几个月里已经好几次了。
她们也不会因为夏月亭被心杜宠着而嫉妒。
毕竟她只是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女孩。
夏月亭身子还没有床头高,长相也是甜美可爱,那娇小柔弱,我见犹怜的模样让这些女人这么受得了,都是母爱泛滥,你抱一下我抱一下,当作洋娃娃一样给她换上各种好看的衣服。
心杜摸着夏月亭的头发,顺着抚摸而下,开口说道:
“月亭,你真是我的好妹妹。要是我在宗里有一个你这样的师妹就好了。”
说道这里,心杜干脆说出了自己早就想要说出口的话:
“要不你跟我回妙玄宗去,好不好?”
夏月亭听了这话,心中很是触动,只是想到自己的哥哥,只能低下头,摇了摇,说道:
“谢谢姐姐的好意,其实我做梦也想要一个像你这样的姐姐……”
“只是我哥哥还不知道在哪里,就算是到了哪里,我都要跟我哥哥在一起。”
她说道这里,其实在心中另有所指。
夏月亭的哥哥强势如父,又常常自顾自地干些傻事。她自己想要什么过分的东西,又怕被拒绝,都会使出这样的招式,既可怜又可叹,很容易让听者自责,去满足她的愿望。
心杜听了这话,心中觉得夏月亭不像同龄孩子,不会见到糖果就要,而是重情重义,始终想着家人,很是赏识这个孩子。
她郑重地对夏月亭说道:
“只要是我的能力之中,你的哥哥我一定会帮你找到!”
“到时候你可以和你哥哥一起到妙玄宗里去!”
夏月亭听到自己的话产生了作用,还是没有心急一时,就好像往常去别人家蹭饭时候一样,不好意思地把头低下更深去。
就在这时,那几个女修士也说道:
“是啊,月亭妹妹,妙玄宗里有很多好看的衣服和很多好玩的动物。”
“你要是这个时候入门,刚好是玄字辈,她们也都是刚刚十岁出头,和你有个伴啊!”
夏月亭一声不吭,只是偷偷拉拉心杜的衣角。
不出所料,这招不仅对夏姒管用,对心杜也好使。
心杜好像大权在握,直接帮夏月亭决断道:
“好了,好了,月亭到时候就跟我们回去。”
“我会向师傅求情,让她让我多收一个侍女。”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夏月亭的选择变成了心杜和其他女修们的争执,而她就可以顺从地答应道:
“姐姐对我这么好,我一定好好服侍……”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寡淡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心杜,你什么时候这么有本事,连师傅的禁令都不放在眼里了?”
话音未落,一个穿着杏黄色衣袍的女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客栈里。
所有女修和心杜在听到这话的第一时间,全部齐刷刷地跪在了地上。
尤其是心杜她,顾不上坐在自己腿上的夏月亭,将她一只手提着,按倒地上,一同跪在那里。
夏月亭只是一个凡人孩子,不像夏姒那么逆天,在龙王面前还可以说话带妈带巴的,各种不屑。
她此时只觉得一切都发生太快,没有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只能一脸惊慌失措地面朝地面。
“起来吧。”
一句话从头顶传来。
夏月亭还僵在原地,就被一旁的心杜抓着后背的衣服,照着那人的话,乖乖地站了起来。
她没有第一时间有那个胆子去看前面,而是用求助的眼神去看心杜。
只是忘记了自己早就什么也看不见,只能茫然地看向前方去。
她下意识闻了闻空气中的味道,嗅到一股清香的红木味儿,但和在有钱人家里那红木椅子完全不同,好像除了有红木的特征,还有一股刺鼻的药味。
她居然感觉有些熟悉,想到:
“这……这不是乔民他家里的味道吗?”
换做以前,她估计闻不出来,只会简单地将药味混为一谈,但此时的她鼻子敏感到可以辨别细致的草木。
她还以为是乔民来了,不免联想到他和哥哥形影不离,莫非自己的哥哥也来了?
她惊喜地开口说道:
“乔民?是你吗?”
“我哥哥……哥哥他怎么样了?”
夏月亭的叫唤把在场的所有女人都吓坏了。
她们不知道为什么,乖巧懂事的夏月亭会突然在这种场合乱说话。
她们全部都赶紧用眼神和表情暗示她,想让她别吵闹。
可对一个瞎子使眼色,当然没有用了。
那心杜尤其慌张,都快当场吓得晕过去了。
她连忙伸手捂住夏月亭的嘴巴,让她发不出声音来。
夏月亭的脸蛋太小,即使是女子的手,也可以一掌覆盖一半。
心杜这一手下去,险些盖住了她的眼睛。
就在这个时候,夏月亭眼睛上包着的缎绸被心杜的手弄得松散,再加上她些许有些激动,挣扎地用了一点劲,把那缎绸给弄掉了。
原先缎绸的位置,一双白色的大眼睛干巴巴的,裸露在空气和众人的视线里。
白色的眼睛四处转动,企图看见什么。
可别说是看见东西,夏月亭连一点点光都看不见,只有一片虚无。
这种无,是神经的坏死,而不是看见一片漆黑那么简单,毕竟比起虚无,黑暗已经算是一种颜色了。
夏月亭等了好久,没有等到回应,而是听到一片女修们的唏嘘和哎叹。
她知道,自己可能犯下了大错。
心杜发现夏月亭的脸色冷了下来,也松开了手。
她只是默默无声地低下头去,连一点狡辩都不敢发出来。
等待,漫长的等待。
夏月亭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听得到大家的紧张和心杜害怕的呼吸声。
突然响起了脚步声,轻轻的,简直是走在水面上一样,从她的面前穿过身边,消失在了长椅上。
她听见衣角垂落在木椅上的声音,和紧接着,指头敲击椅子扶手的声音。
“塔……塔……塔……”
她又听到心杜转过身子,跪着向椅子方向低头的声音。
夏月亭也打算跟着照做。
没想到那个寡淡的声音再次传来:
“你跪着干什么?”
“我不记得我们妙玄宗有这样一个人。”
夏月亭听了,心中想到:
“她说,我们妙玄宗,看来这人也是妙玄宗的。”
“莫非就是心杜口中,那个全星空都怕得要死的师祖?”
她面对这些水面师叔师祖的,归根到底也只是一个外人,跪在人家面前也是不对的。
她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说道:
“我是……我是夏月亭。”
她已经慌张到不知道说些什么了,居然只能自报姓名。
寡淡声音又传来:
“你的眼睛怎么回事?”
“白得让本座泛恶心。”
心杜听了,心中暗暗奇怪到:
“师祖向来不近人情,怎么会突然对月亭的眼睛感兴趣?”
夏月亭一五一十地回答,顺便将那白发妖女的模样姿态细细讲了出来:
“我哥哥带我来城里,想要来讨些芝麻饼吃。”
“但我们没有钱,那个卖饼的大叔也不愿意白给我们。”
“其实哥哥他很有办法的,像这样的情况我们小时候遇到过好几次呢。”
“当时……”
本来夏月亭打算快点讲到白发妖女的,可一说起哥哥,自己就难以掩饰那思念与爱恋之情,不知不觉间回忆起了好多好多自己与哥哥的点点滴滴,突然间语速加快,变得滔滔不绝起来:
“他对着天上的闪电就是大叫再大一点,再大一点,龙王公公,再大一点……”
“……”
“他说要是在河里面用网捞鱼,那和打劫那条河有什么区别?只有用虫子做交易,自愿钓上来的鱼才是有缘……”
“……”
“他说以后一定会给我买一件漂亮的衣裳……”
“……”
她口若悬河地讲了老半天才回到正题上来:
“……”
“就这样,天上突然打雷,刚刚好在我眼前。”
“刚开始只是一片空白,休息了一会儿又能看见了。”
“可后来几个月,渐渐地感觉模糊,最后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等夏月亭说完,所有人都觉得她讲得啰啰嗦嗦,恐怕惹得太师祖不悦。
可没想到太师祖不仅没有不悦,反而饶有趣味地听了下去,尤其是听到夏月亭的哥哥许诺她会买一件漂亮的衣裳时,居然微微地,难以察觉地笑了。
心杜离得比较近,用余光偶然看到了这一幕,感觉自己好像遇到了什么万年都难一见的事情,心中暗暗想到:
“师祖居然会笑?”
“师傅她不是说师祖就是个面瘫,从来不会笑吗?”
“难道是夏月亭她……”
心杜头一会用别样的眼神撇了一眼夏月亭:
夏月亭讲得气喘吁吁,嘴角难以抑制地翘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