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万毫不在意季朝生的有意识的戒备。
远处的太阳开始落下，夕阳的照耀下，乱葬岗显得愈发阴沉。
三人的身影被倾斜的阳光拉长延伸，延伸到远处的茅草丛中去。
季朝生更加清楚的意识到自己不在原来的的世界这一事实。
原来的世界看不见太阳，抬头只能看见旋转着的灰褐色云雾。
白天就是灰蒙蒙的一片，云层中闪烁着丝状的光弧。到了夜晚，天色暗淡，云层也逐渐隐没在视线里，取而代之的是密布的斑斓的形如裂缝的光弧。
“你也觉得核有可能在这里吗。”
“核？”意料之外的概念。季朝生发出了疑惑。
确定了季朝生并不清楚核的概念后，严万脸上的笑容愈发真诚。
“我们现在是在灰雾的世界里。”
“嗯”这一点季朝生之前便有猜测。
“我们一般将这种世界称之为迷域，而支撑着这个迷域的就是核……”严万说到一半停顿了下来，兴致勃勃地看着季朝生，等待着他的提问。
青年依旧是一脸阳光的表情。
“咳，咳。”严万清咳了两声，自顾自说了下去，“核的存在方式各式各样，可能是一件物品，可能是一个人，也可能是一段记忆。迷域的一切都围绕着核来展开。
或者说，迷域就是围绕着核的一段历史，循环往复。”
“对于我们这些误入迷雾的人来说，离开迷域做好的方法，就是找到核。”
“在见到，记住，一定是亲眼见到，不是猜测或者推断什么的。当你见到核的那一瞬间，迷域也就意识到了你的存在。”
“然后作为这个迷域的异物，你自然而然地就会被排斥了出去。”严万笑了笑，两只手往外一挥，做了个爆炸的手势，“轰！然后你就回到外面了。”
季朝生细细观察着严万的表情和火焰，两者都显示严万并没有撒谎。
但是有所隐瞒。
“你见到了核，迷域也就意识到了你。”季朝生重复了下，“迷域有意识，核也是有意识的？”
“可能吧。”严万回答有些含糊。
“我们是异物，是与这个迷域格格不入的存在。”季朝生喃喃自语，突然他抬起来头。
“核会主动来找我们吗？”
“如果核先找到了我们，我们会怎么样。”
严万一怔，嘴角愈发上扬，显示出一种扭曲而夸张的笑容。太阳已经落山，落日的余辉在严万的脸上蒙上一层厚厚的阴影。
“迷域依托于核的存在，反过来说，和核相关的事物组成了这个迷域。当核先见到了你。”严万故意在这个地方停顿了一下，声音压低，“你就是这个迷域的一部分了。”
“这是一场猫鼠游戏，我们既是猫，也是老鼠。区别就在于，谁先抢占了先机。”
季朝生没有在意严万那故意阴沉沉的语气，虽然和这个乱葬岗确实很般配。
思考了下，季朝生确定核也许有意识，但应该并不是很活跃，甚至可能类似于植物一样的木讷。不然的话自己应该刚到这个世界就立马被核所同化了。
“核大概什么时候会找到我们。”
“谁知道呢。”严万耸了耸肩，“如果是一段记忆，那么在记忆结束的那一瞬间，这个迷域就会回溯，到那时核就会意识到我们这些异物。如果这是一段物品，或是个人，那就难说了。”
万冰莹依旧在稍远的地方，哪怕刚才自己在和严万交谈的时候也没有移动半分。
两人交谈结束时，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三个人就在乱葬岗中保持着长时间的沉默，唯有的声音就是几人脚踩过骨头发出的破碎声以及风的呼啸。
季朝生可以明显感觉到两人在寻找什么。
又是过了片刻，两人停下脚步，面面相觑，发出一声叹息。
严万：“怎么会不在这呢。”
万冰莹：“那最后就可能在殡仪馆了。”
想着殡仪馆的守备，两人面有苦涩。
“对了，季小兄弟，我们还有一个同伴。”严万看着季朝生，“他最近受了点伤，可以帮忙跟过去看下吗。”
“我们可以用情报交换。”万冰莹补充，
“当然可以。”本来就打算看看两人有什么事情。
刚刚白嫖了一个情报的季朝生不建议对这个世界再多一点了解。
季朝生清楚，自己以后肯定要再来乱葬岗探索一番。
那“死无葬身之地”未必指的就是乱葬岗。
……
跟随着严万两人，季朝生又回到了城中。
一座外墙刷着白漆的公寓，和殡仪馆的大烟囱相隔甚远。
建筑物显现出与市中心不一样的感觉，屋檐破碎，铺筑而成的道路坑坑洼洼。
公寓内的墙壁可以看出岁月的斑驳，有些地方墙皮剥落，露出墙体内部的砖石。
可能是远离城中心的缘故，这里的墙壁上并没有那层层叠叠的报纸和鲜红的字迹。
但是有着小孩涂鸦般的白色痕迹以及细细的刻痕。
严万两人的伙伴在三楼。
门上也刷上了白漆，新刷不久的白漆散发着刺鼻的气息。
季朝生三人站在门口。
刚才在回来的路程上季朝生已经从严万两人那里了解到了他们这个伙伴的状况。
就在前一天晚上，他们几人企图潜入殡仪馆被发现，在激斗过程中伙伴不幸被守卫那奇怪的武器击中。
虽然三人之后成功逃离，但伙伴面前却时不时出现幻影，出现一个与真实世间相差甚远的世界。两个世界相互重叠。
并且好像时常有人用锤头敲击他的脑袋和四肢，头痛欲裂，甚至于只能躺在床上。
起源于外界的干扰，而不是内在的问题。
季朝生觉得自己可以尝试一下。
严万上前敲了下门，门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不等开门，严万大大咧咧地走了进去：“苟安，我们带了个医生回来给你看看。”
严万的身影隐没在门后的黑暗之中。
在到达房间门口时，季朝生就一言不发。
现在的情况有些出乎了他的意料，在严万的描述中，这个叫苟安的伙伴就算不是奄奄一息也该是重病不起的样子。
季朝生确定严万在讲这些的时候并未有所欺骗。
然而此时透过黑暗，季朝生可以看见两朵鲜红的火焰缓缓跳动。
一朵是严万的，另一朵应该就是苟安的，最重要的是两朵火焰都很正常，没有任何的精神错乱的迹象。
季朝生的左手有意识地向金属小锤靠近。
不过片刻，严万走出，向万冰莹招了招手：“带季医生进来吧。”
季朝生看到万冰莹的火焰在严万招手的那一瞬间莫名地跳动了下。
没有多想，季朝生迅速后撤。
一把尖刺从门后的黑暗中刺出。
万冰莹圆筒里射出一道红光。
严万的拳头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