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叶障目怒视着眼前之人,一脸不可置信。
“梁大人命你立即前往青州,追捕流花。”
叶障目问道;“流花又出现了?”
流花,十年前大贼,尤善欺瞒与隐匿。多年作案,门内几无建树,束手无策;两年前,被横空出世的白瞳、追风所擒;一年前,越狱,再无音讯。
叶障目思索一会,回道:“等连云城案件结束,我立即去。”
“此贼干系甚大,梁大人希望你即日前往。追风大人已经动身。”男子解释道,语气却不容反驳。
白瞳紧皱眉头,忽地想起那温和到平静的笑容,心中一阵纠结,脸色忽白忽红,最终也只能长叹一声。
“好吧,入夜我就出发。”
眼前男子默默退至白瞳身旁,如影随形,仿佛白瞳一刻不动身,他就一刻不离。
白瞳踌躇地站在街角,时而踱步,时而蹲坐;二十多年来,他从未像今天这样举足无措。
他面对过无数的生死时刻,可马上与朋友的分别却如此难舍,与朋友的失约更让他难堪。
叶障目失神地看着延伸向远方的古老大道,终于鼓起勇气,踏着青石路,来到孙晓黎家门口。
“叶兄!你怎么在这?”李青平惊喜道。
白瞳转身张开双臂,用力的将李青平拥入怀中,胸中一口闷气倾吐而出。
“怎么了?又让他跑了吗?没事的,明天我陪你去。”感受到叶障目的失态,李青平安慰道。
温和的话语却如针刺一般扎在叶障目的心中,久久不知如何言语。
李青平见一言不发的叶障目神情变化,似有万千心事,索性岔开话题,邀请朋友共进晚餐。
白瞳深吸一口气,终于开口,正色道:“我要走了。”
道士怔了一下,笑道:“那更要喝一杯呀,来来来。”说着就拉着白瞳入内。
叶障目注视着熟悉的笑容,心中悲切,挣开道士手,厉色道:“你知不知道,我走了,你会很危险。”
道士挠了挠头,继续笑道:“没事的,我师傅说我会长命百岁的,不谈这些了,小梅,帮哥哥去打壶酒。”李青平转头躲过那双逐渐变白的愤怒双眸,招呼小梅帮忙。
叶障目惨白的目光注视着目光躲闪不定的道士,几息亦或良久,
他在道士清澈的眼睛中看到的只有对离别的不舍。
“叶大哥,你我交心,何须劳心用此神通?”道士被他盯着,身上如同万千蚂蚁在爬,不得已开口道。
“难道你的性命就不值我如此吗?”叶障目恼怒道,他着实不明白。
“叶大哥,也许我的眼睛会骗你,但我的心却不会。”
叶障目似有所感,惨白的瞳仁渐渐黑白分明,良久,叶障目只有一声轻叹,但心中仍有所系。
“叶大哥,我听闻你这功法对眼睛伤害极大,不出十年,便双目失明。”
“我自幼在门中长大,惟宏愿抓尽世间之贼,以报养育之恩,其他我不在意。”叶障目被问道心事,猛喝一口烈酒。
“既是如此,又何必对我使用!”
叶障目不知道士为何如此生气,心下不解。
对呀,你我不过相识几日,我为何要如此心绪大动?
生气的道士,温和的眼神也变得愠怒,叶障目突然释怀地笑道:“因为我们是朋友啊!”
道士还想说些什么,叶障目挥了挥手道:“不用多说了,人生苦短,何必烦忧。下次不用便是”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当浮一大白!”
“来,干杯!”叶障目看着道士温和的笑容,也笑道。
哈哈哈,相互注视的二人默契地一起大笑道,笑着笑着,眼中就有了泪。
“来,叶兄,祝你一路顺风!”李青平再次举起酒杯。
叶障目眼神晶莹,举杯相碰,“来,祝你长命百岁!”
三杯酒下肚,二人沉默地蹲坐在门前台阶上,就如同那次并肩一样。
“青平,这一次,不管如何,一定要活下去,到时候我们再不醉不归!”叶障目起身看着低着头,有些晕眩的道士,低声道。
李青平举起酒杯,对着叶障目或是远方,轻声道:“一定!”落日洒在浊酒,金黄剔透,一杯入喉,已然人间绝味。
叶障目站起身来,拍了拍道士的肩膀,将一物塞入道士手中,低声笑道:“那我们说好了,到时候来京城找我。”接着头也不回的纵马而去。
道士握着手中温凉之物,醉意朦胧地打量着这枚玉质令牌,两头栩栩如生的猛兽搏斗着,狰狞A朝天怒吼着,B血盆大口紧紧咬住A的脖颈,鲜血沿着皮毛滴落在苍茫大地上;而在其上,一只流着血的空洞眼睛仿佛环顾着猛兽脚下的大地,任何秘密都在他眼中无所遁逃;最顶端几道飘渺云纹将浩浩日月遮匿其中。
哒哒。
叶障目去而复返,摘下身旁宝剑,丢给道士,“此剑伴我多年,向来无往不破。我失约在先,且让它代我一程。”
言罢,背附着一身金黄离去,好似披着一副黄金铠甲,没有佩剑的男子好似失了一分锐利,却无故多了一分英气。
李青平端起酒壶,将残酒一饮而尽,抱着剑晕乎乎的睡在台阶上。
日渐西沉,秋风微拂,马尾无力地轻摆着。
一匹骏马缓慢地行走至一条河流旁,疲惫的双眼布满血丝,缓缓俯身低头,想要喝一口河水,一日的狂奔让它四足有些发颤,猩红发紫的舌头打乱河中骏马的倒影,碎成一滩斑驳的白影。
骏马慢慢地倒在地上,静静等待着黑夜的到来。背上晕厥多时的青年男子,滚落水中,随流而下。
骏马眼中淌出几行眼泪,想要救起男子,却只能无奈地闭上眼睛,脑海中不再驰骋。
卫龙华的身体在清澈的河流中上下沉浮,河水浸润着狰狞的伤口,暗红的伤口渗出道道血丝,很快溶于水中。
但血腥味还是吸引来诸多不知名小鱼,来回啃食着已经结痂的伤口,倏而远离又悄然贴近。
收秋晚归的老人途径溪流,俯下身子,掬起一捧清流,大口吞咽着,清冽的溪水沁入肺腑,缓释着一天的疲劳。
满脸皱纹的老人索性蹲坐在溪边,看着绚烂的黄昏,庆幸着一年的努力没有浪费;忽然瞥见上游漂来一件物块,老人壮着胆子贴近,赫然发现一具人类“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