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每一座浮空擂台上方都飘着极为醒目的巨大字号虚影,纪小恒没费多少工夫便找到了属于他的那座“景”字号擂台。
此时,“景”字号擂台一侧,静立着一名身着青袍,面容干净的青年,想来定是前来充当比武判官的宓霞宗弟子。
青袍青年目光轻轻扫过纪小恒悬挂于腰间的玉牌,又仔细对照了一番手中的名册,而后微微一笑道:“纪师弟,你先登上擂台吧。”
闻言,纪小恒微微点头,身形如箭般一个纵跃便跃上了身前那巨石砌成的擂台。
没过多久,远处一道身影如风般朝着擂台疾速奔来。
那是一名看上去年龄稍长于纪小恒的少年,身着深灰色练武服,身形略显微胖。
“董鹏?”
青袍青年确认般喊了一声,紧接着手指向身前擂台,示意他可以上台。
董鹏点头示意,目光又投向站在擂台上的纪小恒,下一刹,他脚下灵力骤然如漩涡般旋起,那微胖的身躯竟以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跃上擂台,这一开场便给纪小恒来了一记下马威。
擂台上,两人的目光如利剑般相互凝视,气氛瞬间紧张到极点,仿佛连四周的空气都被这凝重所凝固。
“比武开始!”
随着擂台下青袍青年的一声高呼,董鹏周身灵力犹如火山喷发般骤然爆发,刹那间,他周身一丈之内的空气被狂暴的灵力席卷,恰似烈烈狂风呼啸着疾旋起来。
“能登上这宗门会武擂台之人,果然都非平庸之辈!”
望着远处衣袖随风狂舞的董鹏,纪小恒眉头紧蹙,心中暗自低语,紧接着向前迈出一步,同时将自身的灵力缓缓释放出来。
当看到纪小恒周身缠绕的那如细丝般稀薄的灵力时,起初还气势汹汹的董鹏先是神情一愣,紧接着竟再也抑制不住,伸出手指着纪小恒放声大笑起来。
“你,就凭你这微弱的灵力,究竟是如何混进宗门会武的?莫不是请了高手保镖?哈哈哈...”
此刻,就连擂台下方的青袍青年都忍不住抬起衣袖遮住嘴巴,强忍着笑意。
然而,面对这般讥讽嘲笑,纪小恒丝毫未受影响,目光依旧专注而警惕地紧盯着董鹏,双腿分开,稳稳地扎下一个扎实的马步。
“怎么?你还想靠这扎马步在擂台上生根不成?哈哈哈...”
董鹏见此情景,脸上的讥笑愈发肆意,随即兴奋地高声喝道:“没想到我运气如此之好,这场比试简直是白送我胜局!”
言罢,他不再有丝毫迟疑,脚下灵力汹涌翻腾,与此同时,拳峰之上灵力凝聚成一个威猛无比的虎头,想必是其家族所传授的独门秘技。
在灵力的强大加持下,董鹏的身形快如闪电,仅仅几个大步便瞬间逼近,那拳峰的虎头气势汹汹,眼看就要朝着纪小恒狠狠砸下。
谁料,纪小恒只是身形一闪,轻松侧身躲开,而后一只看似平平无奇的手掌迅速伸出,一把就牢牢抓住了董鹏的手腕。
董鹏刚欲挣脱,刹那间,他脸上残留的笑意瞬间凝固,转而迅速被恐惧所替代。
此刻,董鹏只觉一股无法抗拒的怪力紧紧擒住他的手腕,即便他使尽浑身解数,也难以挣脱半分。
还未等他从这震惊中回过神来,纪小恒已然借着他先前猛冲的势头,以自身为轴心,极速原地旋转一圈。
刹那间,董鹏只觉天旋地转,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一般被狠狠扔飞出了擂台...
虽说这场宗门会武并无观众,擂台下仅有那名宓霞宗的青袍青年独自站立,但眼前这惊人的一幕,仍让台下这唯一的见证者震惊得呆若木鸡,半晌说不出话来。
擂台之外,董鹏艰难地抬起头,眼神中满是不甘与愤懑。
他牙关紧咬,嘴唇颤抖不止,内心被无尽的愤懑与不服所充斥。
那原本明亮的双眸此刻已布满血丝,死死地盯着擂台上的纪小恒,仿佛要用那凌厉的目光将其狠狠洞穿!
他双拳紧握,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却浑然未觉疼痛,心中只是不断回荡着一个声音。
“四年!我怎能就这样轻易落败!”
正在这时,那名宓霞宗的青袍青年终于如梦初醒,抬眼望了一眼擂台上的纪小恒,高声宣判道:““景”字号擂台第一轮会武结束,胜者纪小恒。”
“纪小恒,下一轮会武定在一日之后,你此刻可四处走走,待整个第一轮结束,青松师兄会带你们返回竹屋。”青袍青年放下手中刚做完记录的竹笔,面带微笑对纪小恒道,只是他眼中那尚未消散的惊色依旧清晰可见。
闻言,纪小恒礼貌地点头示意,转身离开擂台。
...
天色尚早,纪小恒不紧不慢地踱步于这宽广的空地之上。
或许是为避免相互干扰,各个擂台之间间隔颇远,不过,此刻的纪小恒依旧能够清晰地听见四周此起彼伏的打斗声响。
他抬头望向那些擂台上方巨大的字号虚影,清楚地记得王宏程所在的是“天”字号擂台。
一番眺望寻觅,他终于在右侧极远处的位置瞧见了那个悬浮着的巨大“天”字虚影。
走了许久,眼看“天”字号擂台越来越近。
正在这时,他身旁忽地传来一声清脆悦耳的女子宣判之声。
““星”字号比武结束,胜者莫楠羽!”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犹如一道惊天巨雷在纪小恒耳边轰然炸响,令他瞬间定在原地,无法挪动分毫。
莫楠羽,这个名字对纪小恒而言,是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深深伤口。
四年前,正是因为莫楠羽的松手,他不幸跌落那深不见底的洪荒谷底。
那无尽的黑暗,躯体一次又一次碎裂所带来的痛苦折磨,成为了他生命中挥之不去的噩梦!
在那洪荒谷底度过的日日夜夜,纪小恒所历经的种种痛苦,不单单是身体上的创伤,更是心灵上难以抚平的重创,这一切都让他对莫楠羽的怨恨与日俱增。
此刻,纪小恒缓缓转过头,目光投向擂台之上因获胜而满心欢喜的莫楠羽。
四年时光匆匆而过,莫楠羽出落得愈发美丽动人。
原本高高盘起的丸子头如今如瀑布般柔顺垂落,正值豆蔻年华的她身形修长,亭亭玉立,那精致的面容上,一双灵动的秋水杏眼透着少女独有的清澈与天真,让人无论如何也无法将她与阴狠、恶毒之类的阴鸷之词联系到一起。
望着如此明艳动人的莫楠羽,纪小恒的眼中再无往日的平静,取而代之的是如熊熊烈焰般燃烧的怨恨,那怨恨仿佛能够化为实质,似要将擂台上的莫楠羽彻底吞没。
他的内心五味杂陈,往昔的一幕幕在脑海中不断浮现,痛苦、愤怒、不甘如同乱麻般在心底紧紧缠绕。
正在这时,擂台之上的莫楠羽似有所感,美眸朝着台下扫来。
当她的视线与纪小恒那充满怨恨的眼神交汇的瞬间,她娇柔的身躯猛地一颤,先前因获胜而洋溢的喜悦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紧张,紧接着又化作深深的恐惧。
她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的场合再度与纪小恒相遇,那个她本以为早已永远消失在自己生命中的人。
四目相对,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两人就这样彼此对视着,周围发生的一切似乎都已变得不再重要。
“小,小恒哥...”
莫楠羽的朱唇微微颤抖,吐出的声音细微得只有她自己能够听见。
纪小恒双手紧紧握成拳头,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他在竭尽全力地克制自己,克制着那股想要冲上擂台与莫楠羽拼命的强烈冲动。
这般强烈的冲动,即便是面对赵孤之时也未曾有过。
就在此刻,一道矫健的身影倏地闪现而出,跃上擂台,迅速而小心地扶住了几近因窒息而瘫软的莫楠羽。
那是一名年约十六七岁的白衣少年,面容白皙如玉,微微蹙起的淡眉下,一双眼睛锐利如剑,他手持银白长剑,全身上下散发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尊贵气息。
“易哥...”
莫楠羽朝着白衣少年轻声呼唤,然而她的目光却始终未曾从擂台之下纪小恒的身上移开。
白衣少年顺着莫楠羽的目光看向纪小恒,神色瞬间变得凌厉无比。
“楠羽妹妹,别怕...”
说话间,白衣少年扶住莫楠羽的手又加重了几分力道,就他所见莫楠羽当下的模样,恐怕还以为她遭受了莫大的欺辱。
纪小恒毫无惧色,直直地迎上了白衣少年那锐利如刀的目光,眼神中透露出他在谷底历经磨难所练就的那种最为原始、最为冰冷的杀意。
眼看双方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一旁“星”字号的青袍女判官正要开口厉声喝止。
恰在此时,一只手轻轻拍在纪小恒的肩头,回头看去,不知何时,王宏程已然悄然来到身后,陆月芝与静敏二女也跟在其后。
“易骏崎,我知道你最喜欢在女孩面前出风头,但你可别为难我兄弟。”王宏程并未先与纪小恒搭话,反倒是对着擂台之上的白衣少年满是嘲讽道。
闻言,白衣男子并未动怒,同样朝着王宏程讥笑道:“王兄,数年不见,没想到你依旧是这般吊儿郎当的模样,难道你们蜀山剑门当真无人了?”
“谁说的,我可不像你这般费尽心思去讨女孩子欢心。”说话间,他一把将身后的静敏拉至身旁,嗤笑道:“静敏可是最喜欢跟在我身边了。”
易骏崎扫了一眼王宏程身旁的静敏,眼眸中闪过一抹难以察觉的幽怨,却并未多言,只是转而对着身旁的莫楠羽轻声道:“楠羽妹妹,我们走吧。”
莫楠羽轻点螓首,应允下来,只是在她转身离去之时,目光却落在了不知何时与纪小恒并肩而立的陆月芝身上。
待易骏崎与莫楠羽渐行渐远,静敏猛地一拳重重砸在王宏程头上,怒喝道:“王宏程!我给你脸了是不是!”
王宏程赶忙抬手捂住脑袋,连连躲闪,痛呼一声。
“静敏,你这疯婆子又发什么疯!”
陆月芝见状,微笑着出言打断二人的嬉闹,又朝静敏轻声问道:“静敏姐姐,你与先前那叫易骏崎的认识?”
“嗯,我俩曾有过婚约。”
静敏神色平静地回应,然而此话一出,陆月芝与纪小恒犹如遭受晴天霹雳,身躯瞬间僵在原地。
静敏见状,轻轻浅笑,摆了摆手向二人解释道:“不过早就解除了,我与他的婚约只是父辈们酒后一时兴起的口头约定,当不得真的,只是你王大哥最喜欢拿这事来取笑他。”
“王大哥,那人究竟什么来历?”纪小恒忍不住出声询问。
“他是神剑宗宗主之子,我与他从小就相识,静敏也是。”说话间,他脸上忽然浮现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转头朝纪小恒问道:“纪小弟,那漂亮姑娘和你究竟是什么关系?莫不是你欠下的情债?”
闻言,陆月芝的目光悄然落在了纪小恒身上。
纪小恒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我与她皆来自莫剑山庄,但我们之间有着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话到此处,纪小恒稍稍停顿,平复了一下情绪,而后又长叹一声道:“我与她之间的纠葛说来话长,待宗门会武结束,若有时间我再详细说与你们听。”
感受到纪小恒那极度失落与悲伤的情绪,王宏程三人不再多问,一同朝着空地边缘走去。
望着四人远去的背影,那名宓霞宗的女判官这才如梦初醒,口中喃喃自语:“这届的候选弟子,关系实在是复杂得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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