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沉中,纪小恒猛然惊醒,这次他似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坐起身子,与以往不同,这次他感觉自己并未完全恢复,全身骨骼隐隐作痛。
伸手,纪小恒小心仔细的触摸了一下自己身躯各部位,好在都还是完整。
“这是哪儿?”
重重拍打几下脸颊,纪小恒低语一声,提起几分精神,观察起四周。
此刻,他眼前是一片昏黑,不过,借着一道顶部射入的光辉,他还是依稀能辨认出,这是一个幽暗巨大的洞穴。
用力朝身下按了几下,厚重柔软,既舒服又温暖。
低头定睛才发现,身下竟是一张棕褐色的巨大兽皮,至于具体是什么凶兽的毛皮,他却不得而知。
“怎么回事?”
疑惑间,纪小恒闭眼,努力回想,脑中记忆却是空白一片。
正在这时,远处传来几声石块击打地面的清脆声响,而后,沉重有力的脚步声接踵而至。
纪小恒心头一紧,脑中闪过一道恐怖的巨大身影,惊恐目光,死盯着远处脚步声音位置。
下一刻,随着那巨大脚步声响渐近,洞穴四周的石壁开始轻微震颤,而后,两只巨大犄角从昏暗中冲天而出。
“魔,魔猿王!”
绝望中,纪小恒低颤一声,双臂撑着身子,忍不住向后退却。
谁料,魔猿王见纪小恒忽然清醒,巨大身躯竟也莫名其妙的向后退出几步,与纪小恒远远相望。
“哆哆!”
“哆哆!”
一阵沉默,魔猿王发出两声纪小恒从未听闻过的奇怪低吼声,随即,又朝他滚去几个大果子。
“这魔猿王怎么了?一觉醒来,怎会变得这般痴傻?”
哑言片刻,纪小恒惊疑一声,只觉脑中乱哄哄的,空白一片,完全想不明白。
魔猿王见纪小恒那副胆怯样子,迟迟不为所动,似明白过来,大手指着地上的果子,又“哆哆”低吼了一声,转身,竟是离开了。
望向那道逐步远去的巨大身躯,纪小恒怔在原地,瞠目结舌,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仙人地界的事物,凡人当真难以理解!”
许久,纪小恒实在想不明白,用力捏了一下自己脸颊,才含糊着吐出一句。
...
吃完果子,纪小恒又呆坐在原地愣神一会。
闭眼,再次努力仔细回想。
只是,在他记忆中的最后一幕,依旧还是魔猿王那无比巨大残暴的拳头。
“唉...”
想不明白,纪小恒长叹一声,向后一仰,躺在松软的兽皮上,全身充斥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惬意。
不过,他也只是稍躺片刻,就心念道:“百日持续搏杀,我已是许久未运转宓霞经吸纳灵气了,数次离奇的绝地生还,上苍待我不薄,定不能徒然浪费时间!”
念及于此,纪小恒打消惰性,立刻翻身坐起,修炼起来。
...
随着宓霞经运转,纪小恒周身灵气逐渐凝聚旋绕。
奇怪的是,许久,也不见这些盘旋的灵气被他吸纳进身体。
“怎么回事?以前运转宓霞经从未出现过这等情况。”猛然睁眼,纪小恒满头大汗,着急道
摇头,定神,静下心来,吐息调整好状态,他又再次运转起宓霞经,不过,很快他就同样眉头紧锁。
宓霞经,原本是帮助修炼者打开全身窍穴,从而起到能使修炼者吸纳灵气的效果。
但此刻,纪小恒只觉自己全身窍穴就如封死那般,再难引进丝毫灵气。
要知道,修士若无法正常吸纳灵气,灵根便得不到滋养成长,境界自然也再不会得到提升,眼下状况,怎能不叫他心急如焚!
“这宓霞经,早在我与莫楠羽一起那一年间就已是融会贯通,将全身关键窍穴位置全部打通,之前运转也从未出现任何异样,为何,为何先前打通的窍穴会全部关闭!”纪小恒抹着额头上豆大的汗珠,焦躁道。
“难,难道是因为我的身躯被魔猿打坏了?”
急思间,他又猜想起来,随即,意念游走,将体内脏腑经脉全都仔细查了个遍,结果完好无损,并无异样。
如此这般,一日下来,纪小恒灵力丝毫未进,精神却是疲累不堪。
...
又几日过去。
他依旧毫无进展,无奈只能暂时放弃,心念着,待到进入宗门,再去找仙家高人一问究竟。
走出洞穴,烈阳照射下,让长时间处于昏暗洞穴中的纪小恒只能暂时用手遮蔽双目。
片刻适应,只见魔猿王正趴在洞口边上,三只巨大赤瞳望向他,却不带什么凶性。
几日间,魔猿王每日都会进洞给他送些果子吃,而后便离去,守在洞口,对他毕恭毕敬,好似纪小恒才是这间巨大洞穴的主人。
如此这般,纪小恒虽摸不清头脑,内心不明所以,但眼下,也不再惧怕于它。
“哆哆!”
见纪小恒走出来,魔猿王低吼一声,巨大手掌摊开,放在纪小恒面前。
纪小恒见状,瞬间心领神会,一个健步跃上魔猿王掌心。
魔猿王将他小心捧起,放于它宽大的肩臂之上,随即双拳拍打胸脯,仰天雄吼一声。
吼声未散,只见四周山崖之上,数百只魔猿从峭壁间的洞穴钻出,皆嘶吼欢呼雀跃。
而后,魔猿王直接从巨大洞口一跃而下,带着纪小恒与一众魔猿走入洪荒森林深处。
...
数月后,凛冬悄然来临。
原本碧翠的森林,转眼皑皑一片白雪。
洞穴中,巨大的兽皮上,纪小恒偎着魔猿王,身着自己用兽皮粗制的新衣,没有一点寒意。
纪小恒躺着,掐指,心里默默计算起时间。
片刻,他抬起头来,对着魔猿王道:“多多,四年时间已是过半,我必须要离开这里了,得想办法爬上深谷才行。”
“多多”,是纪小恒仿照魔猿王低吼时的声音给它起的名字,他自己很喜欢,因为亲切,叫起来也朗朗上口。
“哆哆!”
魔猿王低吼一声,歪头看向他,鼻孔间喘着炽热气息,大手挠挠脑袋,也不知听懂没听懂纪小恒讲的话。
数月间,纪小恒已彻底了解“多多”它们这些魔猿的生活。
它们并非肉食,而是只吃洪荒森林间的奇异果实。
不过,它们却极为争强好胜,也很团结,经常与森林中其他凶兽撕斗搏杀,胜了,便会将其毛皮扒下来,晒干,铺在洞穴中。
这既是为了舒适御寒,但更重要的是,会给它们带来一种把敌人踩在身下的满足感。
所以,直至今日,纪小恒始终弄不明白,像“多多”这般高傲的凶兽,为什么一觉醒来,就对他“俯首称臣”。
...
初春,寒意未消。
洪荒森林间正萌发翠绿新芽,整一片盎然生机。
这日,在纪小恒不断抬手指天,做出许多怪异攀爬姿势后,“多多”似终于弄清楚他的意图,将他带到森林边缘的一处位置。
半刻小憩,纪小恒最后欣赏了一番这片绿意盎然的洪荒美景,往事诸多回忆历历浮现,五味杂陈。
“终是要离开了...”
纪小恒幽叹一声,不再迟疑,转身,“多多”摊开大手,如往日那般示意他跳上去。
却在这时,纪小恒目光忽的被吸引到身后一块巨岩之下。
只见那块巨岩下面似有几片碎布料与一堆森森白骨,白骨旁不远位置,地上还插有一柄长剑。
纪小恒走上前去,将地上长剑拔出,仔细端详起来。
这是一柄长铁剑,剑柄漆黑,剑鞘上爬满铁锈,不过依旧能清晰辨认出,剑鞘成赤红色。
拔剑而出,剑身只是普通铁铸成,早已锈迹斑斑,并无特别之处。
将剑收回,纪小恒走到巨岩下那堆白骨面前。
俯身,只见白骨间,落有一卷竹简。
伸手,纪小恒小心将白骨抹开,拾起竹简缓缓展开。
其上刻有列列小字,被墨色染黑,极为清晰。
...
我名南尹,家落岚云城,铭昆村。
家中共三口人,我,母亲,小妹,生活极为贫困。
八岁那年,妖兽来袭,幸得仙人路过相助,全家才得以苟存。
仙人临行前,见我心性坚定,又百般苦求,便赠予我一棕褐色药丸,并告知,吃了仙药存活九周,便能生出灵根来。
我喜不自胜,拜谢仙人后服下灵药,不想,饥饿难耐,更受劈颅戳骨之苦。
三周后,我恐家人担心,与家里人撒了谎,独自一人藏至山林深处,食野草,啃树皮,忍巨痛,宛若孤魂野鬼。
幸得上苍眷顾,苟全性命,两月后,生出灵根。
后,仙人再访,带我于宓霞宗。
临行前,全家大喜,掏出所存积蓄,为我去城中铸得长剑一柄。
因小妹喜极红色,我便将剑鞘漆为赤红,并为其起名为,“真炽”。
我自幼一山野孩童,从未习武,深知不如来自名门望族的那些同门师兄。
四年历练,无朋无友,独自一人,历经妖兽困苦。
终一日,我深知自己身份下贱,实力低微,更无贵人愿与我为伍相助,故,刻下此卷竹简家书。
他日,若非我本人亲启家书,想必届时我已是身首异处。
我虽此生心头万般不甘,但若能遇有缘之人拾得此卷家书,我亦希望这有缘人能伴作我眼,代我继续去看看。
去看看,仙家的世界...
南尹,亲笔
...
合上竹简,纪小恒双眼早已是泪眼婆娑。
不想,在这深谷底部,洪荒森林之中,竟能遇见与之同命相怜的可悲之人,虽然他早已化作一具枯骨。
纪小恒俯身,徒手刨出一个土坑,将散落四周的白骨一点点拾起,一齐埋入土坑之中。
又为其立上一座木牌,刻
“岚云城,铭昆村,宓霞宗弟子,南尹之墓。”
...
落日西垂,森林间红霞万丈,有些凄美。
远处,“多多”似感受到纪小恒的情绪,端坐原地,并不出声。
许久,森林间,一阵晚风袭来,纪小恒终于起身,将竹简小心收好,拿起长剑“真炽”,转身,朝着坟茔道出一声
“南尹兄弟,未来就让我来伴作你眼,带你游历一番仙家世界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