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捂热乎的办公椅又凉透了。
宋听失魂落魄地回到家里,意外地看今天仍旧呆在家里没去酒吧。
看到宋听也很意外,“你怎么在这儿?还有,你昨天晚上去哪了?”
宋听失魂落魄地倒在沙发上,有气无力地说:“一个一个问。”
给她的后背加上一个靠垫,“先说昨晚去哪了。”
“去郊区拍摄,没赶上末班车。”
不会怀疑宋听夜不归宿是和男人在一起,她知道她心里始终放不下楚生,“那你现在怎么没在单位?”
“我被停职了,三个月。”宋听语气平静。
吃惊地看着她,“停职!?为什么?!”
宋听看着天花板叹了一口气,“自己大意了,外加竞争对手暗算。”
怒言:“是不是那个什么叶姝!要不要我帮你搞一搞她?”
宋听忙按的手,“c姐,咱们都是奔三十的人了,你怎么还搞学生那一套!”
也只是过过嘴瘾,问她:“那你这三个月打算怎么办?要不要正好放个假,正好我也打算给自己停个职,咱俩出去旅游吧?”
宋听完全提不起兴致,她满脑子都是这三个月叶姝是如何兴风作浪,自己三个月后又是如何一无所有的。
“我还是安安静静地当一条咸鱼吧。”
拍了拍她的脸,“你要当也是当一条,很闲的美人鱼。”
宋听被她逗笑了,“晚上去听海坐坐吧。”
扭头,“我不去。”
“还和老苏置气呢?”
:“谁和他置气?犯得着吗我?”
宋听:“要没有你躲着他干嘛?”
:“谁躲着他了?我就单纯不想上班。”
宋听:“我叫你去喝酒,又没让你去上班。”
哑口无言,“去就去,能怎样。”
宋听:“是啊,能怎样。”
:“今天周五,正好把梁铮、虎子他们都叫来。”
“好。”
收拾完毕在微信群聊“新港市七巨头”发了消息:【今晚听海,都来。】
梁铮:【没问题,晚点到。】
慕虎:【好。】
晚上九点,熟悉的老卡座上人陆陆续续地来齐。
还是别扭地坐在了离老苏最远的地方。
台上唱歌的是阿曼,酒吧里新来的兼职说唱,瘦小的女生留了一头绿色的短发,耳钉唇钉眉钉无不彰显着朋克的风格,演唱的歌曲是小众乐队的摇滚歌曲,气氛火热。
,咱们酒吧招人的水平可以啊。”梁铮看着台上的阿曼,不禁夸赞。
耸了耸肩,“苏老板招的。”
老苏笑道:“她叫阿曼,一会儿介绍大家认识。”
跳海酒吧里一共有过五位驻唱。
第一位是老苏自己,创办酒吧后担任了酒吧内的所有工作。
第二位是楚生,二人因音乐而结缘,在酒吧快要难以运转时,楚生每天在酒吧内驻唱,凭借温暖富有磁性的嗓音和英俊的外表吸引了很多年轻的女顾客。
第三位,老苏为了帮助她给了她一份在酒吧做服务员的工作,后来发现她还有上台唱歌的才能。
第四位是袁方,一样,为了让这个一无所有但热爱音乐的少年能在新港市有一份生计,老苏让他担任了酒吧的驻唱。
第五位就是如今台上的阿曼。
“大家好,我叫刘曼珂,你们叫我阿曼就好。”
袁方让出身边的空位,让阿曼坐下。
给阿曼倒了一杯酒,“阿曼,你应该成年了吧?”
阿曼点头,“本来今年该读大三了,去你辍学了。”
袁方仿佛对阿曼很感兴趣,算了算,说道:“大三……就是21岁?那你比我还小一岁。”
一行人中,袁方年纪最小。
阿曼摇了摇头,“23岁,我晚上学两年。”
袁方有些懊恼,“怎么还是我年纪最小?”
老苏笑了笑,把烟灰掸向袁方,“你小子,年轻还不好?”
年轻的时候当然觉得年轻有什么好,袁方说:“我只是年纪小,经历可不少,你们别老拿我当小孩。”
要说经历,袁方技校毕业,没像同学一样进厂工作,而是抱着把吉他来新港追求音乐梦想。
在被许多家音乐公司拒绝后,他在街头卖唱时认识了楚生。
那年袁方19岁,楚生25岁,楚生坐在他的吉他箱上,很认真地告诉他,“如果你真的想做出好的音乐,先系统地学习乐理,再不断地开阔眼界,你有天赋。”
这句话既没有否定他,又没有肯定他,但一定给了袁方在新港扎根的莫大勇气。
在楚生的介绍下,袁方开始在听海驻唱,一晃三年过去。
楚生离开新港前,袁方出现在了机场的值机台后方。
他办理完值机,提着简易的行李,转过身意外地看着眼前的袁方,“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袁方长了双不大的眼睛,湿润的眼泪如泉涌喷发,“我偷看了你手机里的信息……”
楚生声音颤抖,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
袁方:“你放心,我知道你不想让大家来送你,我没告诉别人。”
他用颤抖的声音,对眼前的黄发少年说,“方仔,我曾告诉过你,好的音乐,需要去面对世界,所以这条路上我并没有逃走,你也要继续走下去,我们还在一起前行。”
黄发少年哭的身体抽搐,目送着楚生穿着单薄夹克的背影从安检的队伍中消失在了人来人往的偌大机场。
-
“说说看,你有什么经历?”阿曼眨着眼睛看着袁方,认真问他。
袁方有些意外,答:“我十六岁离家出走,身无分文的时候当过小偷,进过看守所,十八岁一个人来了新港,住过桥洞,睡过马路,捡过饭店的剩菜。”
阿曼:“就这样?”
袁方有些不好意思,还在强撑着故作帅气,“嗯。”
阿曼扑哧地笑了,“好吧。”
袁方有些不满,阴阳怪气道:“那你说说,比我大一岁的姐姐,阅历是不是比我多很多?”
阿曼神情淡定,说:“也没有。”
老苏咳了咳,转移话题道:“说道年纪,最近是不是快到梁老师生日了?”
梁铮摇摇头,“今年就不过了。”
:“为什么?每年都是在听海给你过的啊。”
梁铮犹犹豫豫地说:“我和瑶瑶打算今年结婚,今年生日约了双方家长见面。”
大家纷纷祝贺,老苏:“这么好的事,怎么才和大家说!”
:“恭喜恭喜!婚期定了吗?”
梁铮:“还没定,到时候通知大家。”
一片喜悦的祝贺中,只有宋听神情落寞。
今年年底,是她和楚生原本的婚期。
她不知道梁铮的遮掩是不是为了顾虑自己的感受,但看到多年好友即将成家,比祝福来得更早的情绪是对比之下自己的落寞。
“宋听,你想什么呢?”慕虎的酒杯撞向宋听面前的橙汁,发出清脆的声音。
宋听抬头看向他,回过神来,昏暗的灯光遮盖不住他发丝之下眼里的关切。
“没,我在想到时候你和方仔谁当伴郎合适。”
袁方听到这话,一马当先道:“伴郎必须不能再让我虎哥当了,听说伴郎当多了容易嫁不出去!”
大笑:“你这是哪儿听说的歪理,我只知道伴娘当多了容易嫁不出去!”
宋听:“虎子什么时候当过很多次伴郎啊?没有吧。”
慕虎低声道:“没当过。”
老苏拍了拍他的肩,“虎子这是为自己争取呢啊!”
梁铮叫停,“八字没一撇呢!说不定到时候瑶瑶父母不同意这门婚事。”
老苏:“你在新港有车有房,有稳定工作,无不良嗜好,还会弹琴唱歌,既能哄老婆,又能哄孩子,天底下没有不答应这门婚事的岳父岳母!”
梁铮今年32,在新港大学音乐系的老师,今年刚评的副教授,他曾是楚生的亦师亦友。
楚生18岁那年来到新港读书,在校门口的吉他店里认识了自己的学长梁铮。
那时的梁铮是刚刚毕业靠开吉他店维持生计曲线救国的音乐追梦人,楚生是刚刚入学新港大学音乐系懵懂一腔热血的音乐爱好者。
梁铮对音乐的热爱,给了楚生闯荡梦想的指引,他对音乐的品味,给了楚生实现梦想的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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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老苏十分切实的夸赞,他笑了笑,说:“确实八字没一撇,婚期我打算明年再定。”
袁方急着当伴郎,闹洞房,“为什么啊?你就不怕到手的媳妇跑了!”
梁铮笑了笑,低头没有回答。
没人知道他的答案,他的答案也没有唯一。
可能是因为楚生的变故,让他需要一段时间适应与接受,再进入人生的下一阶段。
也可能是因为楚生的缺席,让他不愿自己人生最重要的时刻没有他的见证。
也可能是其他原因。
楚生离开前,梁铮送给他一个吉他拨片。
“你还记得吗?”
楚生坐在酒吧的高脚椅上,修长的双腿颓然垂在地面,手中把玩着拨片,笑着回答:“不会忘的。”
那是二人初见面时,梁铮送给他的,决定开始创业那天,楚生把这个拨片交还给梁铮,告诉他,如果有一天我做的音乐偏离了最初的轨道,开始变得世俗和市场化,你就用这个拨片来提醒我,不忘初心。
他知道,如果自己开始难以避免地被市场同化,能第一个发现的人就是梁铮。
如今,梁铮把拨片还给他,因为未来楚生的音乐道路不再需要监督,他将是完全自由的。
梁铮拍了拍他的肩,“就算全世界都不理解你的决定,还有我。”
楚生抬头看他,没有质疑,“谢谢你,梁哥。”
片刻,梁铮又说:“我能理解也支持你的决定,但不可否认,这个决定对宋听来说,太残忍了。”
一滴晶莹的泪珠从楚生的脸上滑落,他沉默了很久,听了很久那颗泪珠落地的声音,很久之后,楚生说:“我要先做我自己,再去好好地爱她。”
“如果你走了,你还有机会再爱她吗?”梁铮问。
楚生苦笑,“可能我回不来了,可能我不会回来,但我应该……也许……一定再没有机会了。”
梁铮:“即便你清楚如此,依旧舍得吗?”
楚生:“舍不得,也不得不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