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潮湿的环境,往往容易滋生病虫害。
几只蚊子趴在新鲜的血肉上,大口大口地吮吸着血液,全然没在意即将到来的危险。
“嗡嗡嗡!”
“啪!”
一巴掌送烦人的蚊子归西,叶九合拍拍手,将蚊子尸体甩到地上。
他低头看了眼地上堆积的蚊尸,再抬头看向老者的目光中掩饰不住的羡慕。
明黄色的火焰在老者的身体周围环绕,蚊虫还未靠近便已被灼烧而死,实乃居家防蚊首选。
“老爷子,你这火焰到底是什么能力啊?看起来真酷!”
正在打坐的老者眼眸微微闭合,火焰周而复始地旋转,渐渐熄灭,这时他睁开眼,声音沙哑地说道:
“这是铭火,并非超能力,而是意志。”老者浑浊的眼眸中泛起别样的神采,“传说每一位伟人陨落,神明会为其留下悼亡的泪珠,泪珠化作晶石,其上铭刻着伟人的意志,赋予其更加深远的意蕴,这是神明对他的肯定,也是每一位神明信徒的毕生追求之一,它是意志不灭的证明,亦是传承不绝的象征。
神明的视线笼罩大地,当凡人的意志打动神明,当生灵践行意志,欲要铸就伟业,祂便会降临尘世,将不息的火种赐予新生的英杰,传承的意志会化作点燃火种的柴薪,铭火的光辉亦将照亮英杰前行的道路!”
“啥玩意儿?”
叶九合一脸懵逼。
“你且上前来!”
老者伸出一根手指,指尖蹦出一簇明黄色的火焰。
“哦!”
叶九合依言凑上前,小心地观察着那一簇火焰。
火苗如同跃动的精灵,驱散着地牢的寒气。
他看得有些入神,渐渐的,他发现这似乎并不是他印象中的火焰,火焰中跳动的不是火苗,而是一道道奇异的纹路。
恍惚间,他看到了一副奇异的图景,金碧辉煌,庄严肃穆的宫殿在火焰中不断焚烧,最终化为灰烬,无数生灵为此欢呼雀跃,挥舞着旗帜,而在燃尽的废墟中,鲜红的旗帜冉冉升起,似乎昭示着新时代的到来。
“你看到了什么?”
这时,老者的声音不再沙哑,十分沉闷。
叶九合还没回过神,本能地答道:“我看见了旧时代的崩塌,新世界建立于废墟上!”
“是吗?”
似乎是听到了意料之外的回答,老者浑浊的眼眸中闪烁着别样的光彩,他忽地一笑,指尖的火焰刹那间熄灭。
叶九合如梦初醒,疑惑地看着眼前的老者:“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簇火苗太过微弱,当不得新世界的重任!”
看着还有些搞不清状况的青年,老者的神色耐人寻味,他继续说道:“铭火的燃起需要火种,而火种是逝去英灵意志的传承,老夫没有多余的火种,暂时无法让你点燃铭火!”
“······那行吧,反正我现在只想从这里出去!”
叶九合的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但很快恢复平静,他两眼无神地躺在地上,如同失去梦想的咸鱼。
这时牢房门被推开,一个监工拎着一个袋子走进地牢,随手丢在地上,袋子中的馒头稀稀拉拉地掉出几个馒头。
“小子,该吃饭了,算你运气好,矿监大人有事外出,等他回来就是你的死期!”
叶九合才懒得管这些,他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揪住监管的衣领,急切地问道:”那个救我的女孩,她怎么样了?“
“小子,滚开,注意自己的身份!”
一把将叶九合甩开,监管理了理衣领,不耐烦地说道:“救你的那个人已经死了,尸体也拿去喂狗了!”
“什么?死了?!”
闻言,叶九合如遭雷击,呆呆地坐在地上。
见状,监管露出放肆的笑容,他弯下腰,抬起青年的下巴,神色狰狞地说道:
“活该,你们这种下等贱民本就应该好好听话才是,妄图反抗只有死路一条!哈哈哈哈哈!”
嘲笑完,监管站起身,大笑着离开牢房。
“砰!”
牢门禁闭。
叶九合如同失了魂魄,呆呆地坐在地上,久久不动弹。
老者慢悠悠地来到他的身边,捡起地上的馒头,递到他的嘴边:“这馒头还算热乎,趁热吃吧!”
见青年依旧不为所动。
老者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吃吧吃吧,吃饱了才有力气报仇不是!”
叶九合有些不明白,明明自己不认识那个女孩,哪怕几分钟前对她的结局早有预料,可当真正听闻的那一刻,他的心中却仿佛笼罩上了一层阴云,久久无法释怀。
现在的他可以确定一件事,那就是那个女孩一定是对于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无比重要的人······此时此刻,叶九合想离开这所地牢的心情达到了顶峰。
他一把抢过老者手里的馒头,不管上面的尘土,塞入嘴中大口吞咽,名为复仇的火焰在心中熊熊燃烧。
夜晚,静坐的老者被一阵奇怪的声响的吵醒,睁开眼看见叶九合蹲在牢门前,用手不断地摆弄牢栅。
老者疑惑的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叶九合专心于手头的是,头也不回地说道:“此地阴暗潮湿,加上年久失修,木制的牢门势必会受到一定会受到腐蚀和虫蛀,只要找到薄弱处,就能较为轻松地掰开!”
说话间,牢门的角落,他摸到了一根潮湿松动的木头,他猛地用力,但木头纹丝不动。
“不行,还是差了些!”
叶九合眉头微皱,思索片刻,他转头看向身后的老者,恭敬地说道:“老爷子,能麻烦你借个火吗?”
老者眉头一皱,沉声道:“你这是要越狱,你可知这样会面临怎样的后果!”
叶九合点点头,笑道:“知道,大不了就是一死嘛,但有些事儿我必须去做!”
望着青年坚毅的眼神,老者沉默片刻,随后说道:“也罢,老夫便帮你一回!”
说罢,老者上前伸手握住几根潮湿的木头,明黄色的火焰一闪而逝。
木头热胀冷缩,发出细微碎裂声。
老者收回手后,叶九合迫不及待地尝试着掰开木头,果不其然,这一回他成功了。
如法炮制几次后,牢门破开了一个洞。
叶九合凭借着较为削瘦的体型,较为轻松地穿过了牢门。
出来后,确定四下无人,他转头看向门后的老者,问道:“老爷子,你不一起出去吗?”
老者摇摇头:“不了,老夫年老体衰,恐怕会拖你后腿!”
“那行吧!”叶九合点点头,双手抱拳,恭声道:“大恩不言谢,若我这次能活下来,一定会想办法把老爷子你也给救出去!”
闻言,老者笑着点点头:“呵呵,那老夫就在这等你!”
或许地牢的看守也没想到居然真的会有人越狱,夜间的巡逻几乎没有。
叶九合很轻松地便来到了最后的关卡。
此时负责夜间巡逻的看守此时正趴在地牢门口的桌子上睡得正香。
看着熟睡的牢头,叶九合放慢脚步,蹑手蹑脚地来到大门前。
门上挂着一个锁头,但并没有上锁。
看了眼不远处的牢头,叶九合慢慢地拉开牢门,尽量不发出声响。
“嘎吱!”
年久失修的木门发出了刺耳的声响。
“唔,什么声音······”
牢头似乎被声响吵醒,发出了迷迷糊糊的呓语。
好在叶九合反应迅速,在牢头抬头的瞬间冲出了牢门。
“奇怪,门怎么开了?”
看见地牢大门打开,牢头吓了一跳,他居然忘记锁门了,这要是被矿监大人看见可是要挨罚的。
他赶忙上前给牢门上了锁,此时恰好晚风吹进地牢,吹散了牢房的潮湿阴冷。
牢头也打消了心中的疑虑:“我当是有囚犯跑出来了呢,原来是风啊!”
外界,虽然最后差点被发现,但叶九合总算是成功越狱。
夜晚的凉风混合着沙尘的气息,吹散了一天的疲惫。
躲在一块巨大的石头后,他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仔细地观察四周。
虽然越狱出来,但像这种黑心矿场晚上一般都少不了巡逻,他要是被抓到下场会很惨。
“那个家伙说尸体被丢去喂狗了,也就是说那个女孩是被丢到了矿场门口吗?”
在原身残留的记忆中,叶九合可以知道这是一座大型矿场,占地有上百亩,而地牢的位置在矿场的最里端,也就是说他现在的位置距离大门少说也有三公里,加上矿场中彻夜巡逻的守卫,希望很渺茫啊。
借着周围大石头的遮掩,叶九合绕道来到采矿区,此处地形较为崎岖,而且掩体较多,可以有效避免与巡逻的直接碰面。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他就在矿石的遮蔽中前进,路面十分崎岖,他的鞋子被磨破,脚掌也被磨出了血。
但他丝毫不敢松懈,他知道一旦等到了白天,自己越狱的事情一定会被发现,届时整个矿场都会戒严,光天化日之下,他将无路可走。
他现在所能依靠的,仅仅是夜晚的这几个时辰而已。
“呼呼呼!”
突然,远处出现了光亮,叶九合遥遥望见一个背着长刀的守卫牵着一条狗在矿区巡逻,另一只手提着油灯。
见状,叶九合立刻躲到一块巨大的石头后,同时不断地把地上的粉尘抹到全身各处。
灰尘撒到伤口上,剧烈的痛感差点让他叫出声,他连忙捂住嘴,屏住呼吸,压低身体。
万幸,守卫牵着狗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躲过一劫的叶九合不敢有任何拖沓,加快脚步向着大门方向小跑去。
又过了一个小时,他的脚掌已经失去了知觉,伤口红肿,出现了感染的征兆。
此时天空微微泛白,这意味着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所幸接下来的路段并没有遇到巡逻,一路跌跌撞撞,叶九合最终在距离大门上百米外停下脚步。
矿场大门紧锁,而且有数十名守卫来回巡逻。
叶九合明白,他是不可能出去了,但他却并没有感到失落。
恰恰相反,他的精神状态此时极度亢奋,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剧烈颤抖起来。
借着微弱的光亮,他看见门边铁链拴着几条凶神恶煞的大狗,它们的脚边是几根光秃秃的白骨和几具血淋淋的不成人形的人类躯体。
面对此情此景,叶九合双眼渐渐失去神采,在他的脑海中,属于这具身体原主人的记忆不断地冲刷着。
他们是一对兄妹,与父母一同生活在一个偏僻的小山村中,村里民风淳朴,乡里乡亲多少沾亲带故,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日子虽然过得清苦,倒还算过得去。
连年的天灾致使赤地千里,颗粒无收,官吏的狂争暴敛,让他们失去了最后的食物,毫无预兆的兵灾更是摧毁了他们的家园,夺去了他们的至亲,兄妹俩背井离乡,流离失所,无依无靠的他们很快又被人拐骗到了黑心的矿场,被残忍地压榨最后的价值。
妹妹身体虚弱,哥哥于是一人承担了两人的工作,没日没夜地干活,终于有一天累倒在了矿场中,在妹妹急切的呼喊中,叶九合醒了过来。
叶九合想起了女孩临终前的耳语,刚开始他听不清,但现在终于理解······“哥哥,活下去,才有希望!”
“是啊,只要活着,一切就都还有希望!”
他瘫倒在地,全身各处无不传来剧烈的疼痛。
“可孤独地活在世上,又何来的希望······”
叶九合呆呆地望着天空,他已经分不清自己是谁了,又或者本就没必要分清,因为无论是前世还是现在,他似乎一直没有什么变化。
少年不识愁滋味,长大后独自一人负重前行,所珍视的一切也都在时间流逝中化为乌有。
所以活着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若是人生来便要遭受苦难,那他又为什么要活着?
天边泛起一抹鱼肚白,火红的朝阳渐渐升起。
前世的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依旧幻想黎明的到来,但有些人注定要永远地停在昨日。
拖着破烂的躯体,叶九合倚靠着石头缓缓站起身。
望着不远处矿场紧锁的大门,他的眼中泛起奇异的光彩,前世死不瞑目的不甘,以及今生与至亲天人永隔的绝望,本应毫不相干的两者在此刻交汇,名为复仇的火焰在他的心底燃起,他喃喃道:
“既然你们想要以生灵为柴薪,又是否做好了迎接烈焰的准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