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顺着老太太指的方向,找到了那个废旧仓库。
“这什么地方。”李亦林问。“荒的啊。还找了这么久。”
“我就是在这儿答应任秋的告白的。”我说
“呵,故地重游。”李亦林好像在嘲笑我。
我走近,只见一堆炭黑的瓦砾零星散落在门口,似乎是散发着霉臭味的火焰还在滋滋作响。这里曾经是一个保存着无数财物的地方,现在却已经化为一片荒芜之地。站在火灾之后的废墟之中,我想到那天任秋跟我告白的景象,像过眼烟云般消逝。我呼吸了一口空气,似乎感觉到大火燃烧时的闷热和燥热。
“我记得这里,”方图男说,“当时我爸晚上接到电话,凌晨跑出来救火。”
“噢?”我不知道他居然和这里也有点关系。
“你那个时候就搬到这个岛上了?”李亦林问。这么说来,我们几个人之中,确实方图男在这个岛上的时间最久。
“对啊,就在那次火灾的前一年刚搬过来,一开始我们业主在旧区这边。”方图男若有所思。
那他应该是知道更多关于火灾的事情?
“怎么就起那么大火?”我问。
“据说是那几周天气太干了,大家都没想到。可能这么偏的地方,防火设备也不齐全。”方图男边回忆边说,“我就记得我爸大晚上跑出去,两三天都没回家。”
不知道什么时候,刚才的老奶奶也跟着我们走了过来。
“可惜了啊,尘尘。”老奶奶说着,弯腰揪了几颗长在仓库门的杂草。
“尘尘是谁?”李亦林小声问我。
“是...任秋的大阿姨。”我吞吞吐吐地说。
“你们怎么知道这里。”老奶奶问我。
“任秋带我来过。”我回。
“是那个小侄女?”
“对对,我们是....同学。”我追问道,“您跟任秋家很熟悉?”
“看着他们长大的,尘尘,还有她妹妹,叫什么来着...”她皱着眉头,在回忆妹妹的名字,但怎么也没想起来。
怎么两个女儿,只记得任尘呢。
“想不起来了”她说,“尘尘多好啊!怎么老天就不护着好人呢??”老太太边叹气边摇头。
“怎么个好法,您说说。”哪里有八卦,哪里就有李亦林,本来她什么都不了解,吃瓜的心驱使让她问出了我不敢问的事情。
“尘尘啊,懂事。草这么高的时候就帮她爸在我们村买豆腐,赚了点钱开了个店...饭店还是什么。后来她妹妹不知道从哪儿搞出来个孩子,都是尘尘在带。尘尘啊,爱唱歌,以前还总给我唱。好听的。”
我们静静听着老太太回忆过往,她的声音从那张满是岁月痕迹的口中飘出,如同历经沧桑的枯木在风中摇曳,带着淡淡的沙哑与颤抖,弥漫在空旷的仓库区,在这些钢板上撞来撞去,传到很远很远的地方。每一次吐露出的音节,都像是岁月压在喉头的一块沉重的石块,沉甸甸,却又不得不吐露出来。那声音,像是秋日里枯叶沙沙作响的声音,又像是冬日里寒风中枯枝摇曳的沙沙声,充满了岁月的痕迹与故事的沉积。每当那声音响起,空气似乎都随之变得沉闷,像是被那些经历岁月沉淀下的故事压得喘不过气来。
她的几句话让我快要流下泪来,任尘的形象栩栩如生好像此时此刻都站在我面前,站在仓库的前面,一个无论如何都在努力生活的人。
“她是在火灾里去世的那个人?”方图男插嘴道。
“唉,要不怎么说老天总让好人吃亏呢。”老太太还在拔门口的野草,就像在替任尘清理墓碑旁边的杂草。
“她丈夫好像很爱她。”我加了一句,此时气氛太过悲伤,老人家年龄这么大历经沧桑,希望她能想到更多开心快乐的事情。
“她丈夫啊....”老太太陷入沉思,“印象中挺好看的。”
“是啊。”我同意的点点头。
“谁是她丈夫啊?”方亦林问我。
“任秋的叔叔。就是我在楼梯间碰到,送进医院那个。”
他们知道任秋有个叔叔是她的监护人,一直在照顾她。
“孩子也喜欢,我天天看到在他们老房子门口,追着转圈跑,闹啊。”
我没办法想象他们两个嬉戏打闹的场景。毕竟在那简短几次大家在一起见面的时候,两句不和就在吵架生气。原来他们之前关系那么好?
“妈,妈?”老太太的女儿追过来。“我们都完活了,要回家了。”
看到老太太跟我们在一起之后,又看了一眼仓库,说:“你们想买这个仓库?”
我们今天穿的很随意,所以像个商人?
“买什么买。这是尘尘小侄女的同学。就知道钱钱钱。”老奶奶似乎一直对她女儿很不满意,但好像天下所有的母女都是这么吵吵闹闹的。
“你不知道,我前几天就听说,老任家的地转手啦。”她女儿说。
“什么?”老太太很惊讶。
“说是给了大梅的公司,搞开发去了,估计这个仓库之后也会卖给他吧。”
“大梅是谁?”我们三个简直异口同声。
“你们....都是新搬来的?大梅啊,我们村的,发达了,开了公司搞房地产,建楼。”
大梅?富二代?梅士禹?不知道为何,我把三个词联系在一起。那梅士禹和任秋岂不是从小就认识。想到这里,我出了一身冷汗。同林鹏和梅士禹对峙的场景历历在目,一个悠悠的声音像蒸汽一样样弥漫在我的耳朵两侧,痒痒的,“根本不认识他。”
“走吧走吧,妈,回家了啊。”女儿连哄带拽把老太太拉走了。此时夕阳正好,天空被橘红色染透,女儿和母亲推拉着走上回家的路,没有什么比此时此刻更幸福。我又想到任秋,可能这种感觉,这样的美景,她一辈子都无法了解。我又开始为她心痛,我似乎只是怜悯她。
“我们也回去吧。”我说。
“不为你逝去的爱告别了?不是准备做个仪式么?”李亦林又在嘲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