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老太爷毕竟是上了年纪,即使现在神智不太清醒,不知怎么就对这件事念念不忘。
更何况,那并非一座空坟。或者是有人察觉到多年前的种种,开始借此文章。
唐英正没有对唐浅说出内心真正的担忧。只是劝慰了唐浅几句,匆匆离开。
唐浅则是完全没有察觉到唐英正的异样,回府休息,并未放在心上。
她真正头疼的,是第二日和林因受姑母唐颜玉以答谢长宁侯举荐顾落照参加武举为名,而邀请一起吃饭时,唐颜玉提起的顾飞琼亲事。
不再是隐晦提出而观察林因的态度,这次唐颜玉将意图彻底挑明。连林因都吃了一惊,似乎并没有料到,唐颜玉此时会有意将顾飞琼许配给唐浅作正妻。
在长宁侯被满城传为龙阳断袖不孝子的时候。
“都是一家人,我也就和妹妹你说明白。”唐颜玉对林因说道,“如今城里流言蜚语,对谦儿十分不利。若是此时谦儿娶妻,便可绝了这些混账话。谦儿这年纪,身边也该有个照顾的人了。”
唐颜玉只当长宁侯年少,又在北境那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少年偷腥和身边亲兵理不清又有什么,如今梧桐城里也有贵族家里豢养伶人,不足为奇。重要的是能够收心,迎娶一个能照顾能提点他的妻子。
唐颜玉之前暗示过林因很多次,飞琼和唐谦年纪相当,性格相符,飞琼也很喜欢这个表哥,但林因似乎都不为所动。而如今“长宁侯断袖”的谣言传遍整个梧桐城,正是唐谦最需要用娶亲来杜绝流言蜚语的时候,唐颜玉抓住了这个机会。
“这……”林因心里也乱得厉害,一时不知如何拒绝。
“姑母,”唐浅先开了口,“万万不可。飞琼表妹温柔娴淑,婚姻大事岂能草率。想来飞琼表妹也不愿嫁给唐谦。”
唐颜玉笑了起来,“你这孩子,难道看不出飞琼的心意?”
唐浅语塞,顾飞琼对她说过的话忽然浮现心头,曾经她不以为然的对话,在唐颜玉的眼神和语气下,忽然有了她之前未曾察觉的深意。
记得在庭院的花树下,冬雪初霁,少女执着她的手,说着暗含情愫的话语。
那么,她便更不能将飞琼卷入唐家欺君的罪责中。唐英正也有何她谈过,若是万般不得已,就从南方林家找个听话的丫头娶过来,当作长宁侯夫人,掩人耳目。但怎么也不可以是飞琼,她的表妹。
若是有朝一日长宁侯是女子之事被揭发,长宁侯夫人也难逃欺君责罚。
唐浅最不想牵连的,就是顾飞琼。
“飞琼错爱。恕唐谦不能接受飞琼与姑母心意。”唐浅看着不知所措地林因,最终只能自己回绝道。
她女扮男装,封侯长宁,已经是欺君重罪。若是被发现,唐家知情的人,首当其冲要被牵连,此时又怎能将姑母和表妹卷入。林因毕竟是久居深闺的贵族夫人,此刻的慌乱,只能由唐浅来平定。
素来温和的长宁侯,此刻少见得态度坚决,唐颜玉也十分诧异。
更沉不住气的,是一直藏在屏风后面的顾飞琼。
她走了出来,在唐浅和林因的诧异中,美丽的少女直视唐浅的眼睛,“表哥为何不愿意娶我?”
那样美丽,那样骄傲的少女,身边从来就不缺追求者。无论是昔日穷困潦倒时,亦或是如今重回梧桐城,贵族少年说亲的媒人都快踏破了唐三小姐府的门槛。而现在,眼前的少年,居然能如此决绝拒绝她。
向来稳重的顾飞琼也被气糊涂了。
“飞琼我……”面对备受伤害的少女,唐浅一时没了方才的凛然,乱了分寸。
要如何当着顾飞琼的面,拒绝她?
“婚姻大事,自然不可如此随便。”林因回过神,拿出相爷夫人的气势,“谦儿的婚事,自然由相爷说了算。而飞琼是好女孩,我和相爷自然也会为飞琼寻更合适的夫婿。”
“妹妹此话,可是看不起飞琼与我母女?”唐颜玉忽而反问。
唐颜玉只当林因是在暗示,飞琼配不上唐谦。
一直为相府众人所忌讳的话题和猜忌,此刻在矛盾的激发下,被血淋淋地挑开,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例如顾飞琼出身低微,父亲不过一介布衣,纵然母亲唐颜玉是曾经的相府小姐。
例如顾飞琼配不上长宁侯,不配做长宁侯夫人。
“表哥呢,表哥可是看不起飞琼,才不愿娶飞琼?”
少女的眼神,是唐浅未曾见过的凌厉。
关乎少女自尊和名声,但唐浅深知,若是不说清楚,此后可能误了顾飞琼的一生,所以只能狠下心说,“我从未看不起飞琼表妹,但飞琼表妹和我,并不合适。”
顾飞琼的巴掌落在了唐浅脸上,唐颜玉也震惊起来。
她知道掌上明珠的骄傲,只是也没有想到,飞琼会不顾及唐谦的身份,直接扇唐谦巴掌。
“表妹若是想撒气,唐谦不会反抗。”唐浅看着眼前的少女,左脸有着被少女手上戒指划破的刺痛感。
顾飞琼看着她,眼神是唐浅读不懂的深沉。
唐浅唯独读懂了恨意。
“够了!”看见唯一的女儿被欺凌,林因动怒,失去了理智,“谦儿我们走。”
那是她最疼爱的女儿,亏欠最多的女儿,林因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去打顾飞琼。
两家就是在那个时候,有了嫌隙。即使同住屋檐下,日后的交往也少了淡了,不似从前的亲密无间。
为日后的唐家之祸,埋下了隐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