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谦,姑夜语不能这样学。你这样一字字对应,会学不下去的。”
一身戎装的白皙少年无奈抓着自己的头发,露出迷惑的神情,“不一字字对应?为什么?”
肌肉更为发达的少年大大咧咧盘腿坐在秀气的少年身边,抓过少年手中的纸和笔,然后写下富有力度的字迹。
“在姑夜语里,很多字是和你大昭话对不上的。例如你的名字,‘唐谦’。在正统的姑夜语里,可没有‘谦逊’这个意思的字,我们可是长生天最宠的儿子。”
“还有,很多姑夜语没有办法翻译成大昭话。这么说吧,你大昭话里一个字,在姑夜语里可能是两个不同的字,但意义不同。”
“这么复杂啊。”白皙的少年露出沮丧的神情。
“别难过,唐谦。这样,你记得我的名字就好了。记住,我叫贺兰庆。别弄错了,唐谦。”
贺兰庆和贺兰应。唐浅忽而想起,很早时候,偶尔看见文书里或是称呼里这样的诧异,她一直以为,是翻译的不同。
毕竟,姑夜社会阶级分化很严重的国家。最为纯正的姑夜语,只有姑夜皇族能说。所以,大王子名字翻译不同,也是很正常的吧?
但是,她唯独漏了一种可能。
她忽略了贺兰庆在教她写自己名字时候,那别有深意的重音。
或许,那个时候,贺兰庆就在暗示她,自己的真实身份。
只是她一直没有注意到罢了。
唐浅不想去细想,为何贺兰庆要冒充大王子协助戍卫北境,为何又要在冰崖下假死。
这些都已经与她无关了。
她和那个人,犹如御前的白玉石砖般碎裂开来,从此再无恩怨纠葛。
梦里,不再出现北境的冰崖,狰狞的妖龙,还有那撕心裂肺的别离。
唐浅觉得自己仿佛死过一次。
从前的自己,为家族而活。北境冰崖之下,她险些丧命,算是死过一次。在此之后,她为贺兰庆而活。而如今,才发现昔日里支撑着自己的希望,都是谎言。
所以,这一次她要为自己而活,为她所选择的墨无痕而活。
唐浅睁眼,全身都在疼。
看着眼前的软罗青帐,她并不记得这里。
但是被褥很舒服,很柔软。烤得很暖和,不像那场冰冷而漆黑的雨。
胸前也是柔软的感觉。
胸前?
唐浅掀开被子,看到里面的身体,穿着丝质的里衣,并没有穿着素日里,用来掩饰女子身份的缠胸和软甲。
“你的衣服和护甲都湿透了。若是不换掉,风寒加剧,你会没命的。”身旁有人,唐浅居然现在才注意到。“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样,一淋雨就会生病。”
裹紧被子,确实感到了自己体温的不寻常。但已经无暇顾及,唐浅忌惮地看着一直坐在床边的男子。
梅亦瑾放下手中的书卷,似乎坐了很久有些疲倦,换了一个姿势。“放心,我找宫女为你换洗,不会说话,也不会写字。没有人会知道你的秘密,”他看着她,并不是平日里官员看唐浅的眼神,也不是小姐公子隔着纱帘略带羞涩的温情,然后,唤着昔日未婚妻的名字,“唐浅。”
似乎藏着什么,唐浅看不清。
唐浅随身的匕首被取走,唐浅摸空。
“你想要什么?”
不同于上官端华只是猜测,眼前这个人,如此确确实实知道她是女子的真相。
即使因风寒而发着烧,唐浅却觉得,心里冰冷如坠冰库。
“药熬好了,给你放桌上了,自己能喝,不用宫女喂了吧?”似乎没有注意到唐浅的戒心,梅亦瑾这样说道。
没有威胁她,也没有告知别人,唐浅不知道梅亦瑾想做什么。
“你什么时候起,知道我是女子?”只能先套话。
梅亦瑾笑起来,依旧是风轻云淡,却多了一丝哀怨般的幻觉,“自己的未婚妻,认不出来吗?但是唐浅啊,你已经不记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