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这迎春楼的姑娘真是润啊。”
“也就那样吧,我还是喜欢玩性子烈的,有意思。”
夜已深了,酒楼里人声嘈杂。
两个壮汉正在当中一张大桌上大声谈笑,桌子上堆满了酒坛子,边上明晃晃摆了两把刀。
“那是,大哥您玩那孟家庄的小寡妇可叫我开了眼了。”
“那小寡妇本来还死活不从,拔出头上簪子就想往自己脖子上捅。”
“可还是大哥你有办法。”
说话的那汉子说得兴起,一拍桌子,连刀带鞘在空中翻了个身,他又反手把刀拔出鞘来。
边上坐的酒客见那汉子拔出刀来,只觉得寒光逼人,都惊得呆了,不敢作声。
一时间嘈杂的酒楼里竟是只余下那两个汉子的声音。
“把刀往她那娃儿脖子上一横,那小寡妇立时没了力气。”
“哈哈哈哈哈哈……”两人一齐大笑起来。
“可我们俩完事以后,大哥你还是一刀抹了那娃儿脖子。”
说着,那汉子拿着刀往空中一抹,比划了一下。
“弟弟你是没看到,那小寡妇看我的眼神,那才是真带劲儿啊。”
他们说话竟是毫不避讳,仿佛是故意要说给别人听听自己做的这些勾当一般。
周围的酒客不少人听得脸色都变了。
孟家庄离此处酒楼不远,那对孤儿寡母的遭遇不少人听说过。
犯下这恶事的凶手竟然就在眼前,甚至还洋洋自得。
不少年轻人立时按捺不住,立时就想起身。
“啪!”
“啪!”
“啪!”
三声连响。
三个酒坛子落在地上,碎了一地。
方才那汉子拿刀作势一抹,竟平平削断了三个酒坛子。
不少年轻人原本血气上涌,脸色通红,此刻全都吓得白了。
那一抹刀,分明没有碰到酒坛。
可是三个酒坛却都被削成两半!
酒坛都是陶的,一刀劈成两半而坛不碎本就不可能,而这一刀甚至没有碰到酒坛。
更可怕的是,只是作势一抹!
“先天!”
不少见多识广的人心中同时响起这两个字。
真气外放,这两个汉子是先天高手!
原本想出头的人都心中一寒,只是作势一抹就削断三个酒坛子。
那人的脖子呢?
当得起一刀么?!
整座酒楼陷入死寂。
“饿死老子了!”
“拿手的都端上来!”
“还有酒!”
一个裹着头巾,身材矮小的汉子掀开门帘走了进来。
“你们两个,滚开,这张桌子老子要了。”
他指了指那两个汉子。
“就你们。”
酒客们都心中一凛。
这瘦小汉子刚刚进来,哪里知道这两个汉子的手段。
也不知是哪儿的无赖,竟然还敢让这两个汉子滚开!
今天可是撞上铁板了,碰上了真正杀人放火的凶徒!
“妈了个巴子……”一个汉子还没说完,马上被另一人捂住了嘴。
“原来是金钩子·黄放前辈当面,小的这就滚,这就滚。”
酒客们都一时错愕不止,这两个凶狠汉子竟是认识这金钩子·黄放。
堂堂的先天高手,在城内哪个势力都能做上客卿。此等身份,现在简直是被人打了脸,还伸上去让他打另一边。
这人到底什么来头?
那两个汉子对视一眼,眼中都是恐惧。
他们两个也算是作恶多端了,可跟这黄放比起来,那可真是小打小闹。
黄放!
人称金钩子,在江湖上行走多年,脾气暴躁,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朝廷「镇武司」数次围剿,他还能大摇大摆的活到今天,黄放的实力可想而知。
「镇武司」可是大离王朝专用于镇压武人的机构,其中可个个都是先天高手。
而且是先天中的强手,和他们这样的野路子可不一样。
两人着实是听话,马上抓起刀走到一边就准备出去。
他们俩可不敢再呆了。
“等等,既然认得老子,没听清老子说什么吗?”黄放道。
这一声把他们俩背上冷汗都吓出来了。
我走还不行吗?
两人心中暗骂,可脸上还是堆着笑。
“前辈有什么吩咐?”
“我说,滚,没听见吗?”黄放斜睨着眼。
两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这黄放行事竟如此嚣张,想让人滚,就真的要滚!
可行事如此嚣张,却能好好的活到现在,那说明什么?
其中一个汉子实在忍不住,开口道“前辈莫要再开玩笑了。”
话音未落,咽喉处冒出一股血泉。
血中透出一道雪亮刀锋。
那是一柄三寸长的金钩!
金钩形似剑而曲。
不知何时出现在那汉子身后,还未发觉就已经刺穿了那汉子的喉咙。
另一个汉子大叫道,“大哥!”
来不及哭,又连忙喊道“我这就滚,这就滚……”
说完,竟是真的躺在地上滚了起来。
可他刚在地上滚了几圈才想起来,这酒楼不大,门窄。
人怎么滚得出去,从一开始黄放就是耍他们玩!
想到此节,他想拔出刀来,人却还在不住翻滚——他的身体还在后面!
金钩还悬在空中,犹自滴着血。
原来那柄金钩早已经割断了他的脖子,头还顺着滚的惯性溜了几圈!
酒楼内众人看向两人惨状,几乎要尖叫出声,但又死死捂住了嘴。
两个恶徒的死状实在太过凄惨,恶人终得恶报的快意,被透骨的恐惧给完全淹没了。
但只有习武之人才了解其中的恐怖。
先天境界的高手,内气外放,寻常刀剑根本破不开那层护体真气。
那两柄金钩是绝世的利器,倘若施展开来,恐怕能直接斩断整间酒楼!
死寂,真正的死寂。
可是一阵冷笑传来——不是黄放。
黄放很想笑,因为真的很好笑。他好不容易逃得一条性命来,心中一口恶气自然要好好发泄一番。
可不是黄放笑的。
一个身材瘦高的年轻人掀开门帘,走了进来。
年轻人一身黑衣,腰间挂着把长剑。
“金钩子·黄放?难怪叫金钩子,自己孩子都杀,当真恶心。”
年轻人道。
所有人都没听明白这话什么意思。
可黄放几乎是暴跳如雷,脸上又泛起惊惧之情,那柄金钩在空中颤鸣不止。
《吴越春秋》载,吴王阖闾悬赏百金求金钩,有人贪求重赏,献上两把金钩,吴鸿和扈稽。
只要唤这两把金钩的名字,金钩便能飞起到主人身边。
这两个名字很怪。
因为根本就不是剑的名字,而是人!
那人亲手杀了自己两个儿子,用血祭得到了这两把金钩。
这家传的衅血金钩法,本是见不得人的秘传,今日竟然被人叫破了。
黄放心中又惊又怒。
当即大喝,“黄大!”
那金钩顿时从他身边飞射而出。
直刺向那年轻人咽喉!
可那年轻人竟不躲不避,仿佛没看见一般。不止如此,他甚至还继续往前走了一步。
看着那道如毒蛇游弋的金色流光,众人都脊背生寒,仿佛真有条冰凉的蛇在身上爬似的。
但年轻人根本没有改变一丝步伐的节奏,看上去简直是自己往金钩上撞!
本来有些人还在期待这个年轻人是路过的义士高人,可现在看不是找死吗?
难不成他指望这金钩自己停下来不成?
“当!”
就离年轻人脖颈三寸,金钩却主动偏开,在空中止住不动,不住颤鸣。
哪怕黄放催动不止,也不肯再往前哪怕一寸。
金钩真的自己停下来了!
黄放心中已是翻起惊涛骇浪,他从金钩上感应到了彻骨的恐惧!
这金钩是他的亲生骨血所祭炼,疾如迅电,更有着寻常御物手段不能企及的血脉联系。
可是他却从“黄大”那感受到了吓得不敢再往前一寸的恐惧!
他想看清楚这个年轻人的脸,可是他只看见了一双狭长的眼睛。
如同刀剑的清光。
年轻人还在往前走。
一步,两步。
仿佛那瞬息杀死两人的金钩本就不在他眼中一般。
黄放不自觉的后退,可是却撞上了身后的桌子。
“黄大黄二!”
黄放暴喝!
“黄大”摇晃两下终于飞起,直刺年轻人背心。
“哐!”
屋顶上竟还有一把金钩,整个屋顶被掀开一个大洞。
破空而出!
直落年轻人头顶,有如毒蛇吐信!
两道金光暴涨,残影拉成一道长虹。
瞬息间便到了年轻人身边。
黄放的金钩不是一把,而是两把!
这金钩速度快得吓人,悄无声息地便能飞至人身后,就连先天高手都发不现。
此刻竟有两把,恐怖之处已然不是简单的相加那样简单,而是数倍!
难怪两个汉子身为先天,却甘愿像狗一般被耍弄,生不出一点反抗之心。
这样两把金钩简直像话本里才有的剑仙手段。
此刻两把金钩化作两道金色飞虹,偌大酒楼如同凭空出现了两条巨蟒交缠。
甚至有人看见两口交织如剪的虹光上,出现了短暂的蛟龙虚影!
所有人都提心吊胆,只要稍微挨着碰着,毫无疑问,整座酒楼都将坍塌!
所有人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唯有飞剑破空之声!
“轰——”
一声炸雷也似的声音响起,几乎叫人耳朵都炸开。
整间酒楼犹如地震一般轻微晃动起来。大梁上发出岌岌可危的哀鸣。酒楼后的群山响起惊鸟的尖唳。
接着是短促刺耳的金属交鸣之声。
两把金钩一齐掉在地上,已经变作了四段。
年轻人剑已在手。
没有人看见他是怎么拔剑,又是怎么将两把金钩都斩成两段。
可现在,剑已经抵在黄放的喉咙上!
黄放倒在地上大口喘着气,七窍都流出黑血来,分外诡异。
这金钩是他以亲生骨肉的性命所祭炼,与他魂魄相连。
此时金钩被斩断,整个人仿佛魂灵被切成了三段,痛苦万分。
他终于认出眼前的年轻人是谁,或者说,认出了剑。
大离王朝,清阳郡镇武司副使,范无咎。
“拔剑雷音,你是……范无咎……”
范无咎不答话,只是像看条死狗一般看着黄放,面无表情,“东西在哪。”
“我不知道……”
一声惨叫。
一寸白光闪过,黄放两根手指不翼而飞。
“在哪。”范无咎仍然语气平淡。
“不知道……”黄放捂着鲜血淋漓的指根断处。
又是一声惨叫。
两根手指远远飞出。
“我说,我说……”
黄放大口大口喘着气,声音发颤。
“带我回「镇武司」……东西不在我身上,但是我知道下落。”
范无咎皱了皱眉,袖中飞出两条漆黑锁链,迎风便涨,活蛇一般刺穿了黄放的琵琶骨。
酒楼外涌进几个黑甲人,迅速上前把黄放拖走。
在酒楼里众多贪婪的目光下,连着地上两把已经断成两半的金钩,还有两具尸体一同带走。
角落里,林阳踩住一截断指,骨骼断处晶莹如玉。
一道文字在他脑中浮现。
【真龙遗骨·残:「上元龙君·敖烈」的遗骨,残余着部分化龙的伟力】
【可提取词条「潜龙在渊」】
黄放被两个黑甲人搀着拖远,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浑浊的眼睛里射出精光。
林阳在他眼睛里看见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