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没事嘛。”王景说。
“我带你回去。”她说。
腾云的过程中,有苏芄兰都没有再说什么。
“生气了?”
落地的时候,王景捂着胸口,真焏流动,缓慢地愈合伤口,问道。
“生什么气?”
她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就在王景松了一口气时,便听到:
“就算死在外面,我也不生气。”
这还不叫生气?
“你怎么做到的?”她指的是王景如何用自身的真焏治疗伤口的,之前她用妖力治疗他的伤口,没有一点效果。
“血肉是活的,我用真焏喂养,它们就会生长。”
有苏芄兰不再听,转身走了数步后,又回来将王景搀扶着。
“走吧。”
这里是南城的园林,取名南林。
回来的时候,园中的薄雾尚未散去,晨曦透过树梢,斑驳地洒落在青石砖瓦上。
亭台楼阁掩映在葱茏的翠竹与繁盛的牡丹之间,像是一副山水画卷。
园中的小径,由青石铺就,蜿蜒曲折。
小径旁,流水潺潺,一座小巧的石桥横跨其上,桥下锦鲤游弋,嬉戏于碧波之间。
桥的另一端,有苏芄兰搀扶着王景缓缓走过。
王景没有看路,而是侧头看着有苏芄兰,只觉得她眼眸深邃,顾盼间流转着淡淡的哀愁。
“在看什么?”她轻声问道。
“美人。”他回答。
她立住足,松开手:
“自己能走吗?”
“不能。”
“你!”
“真不能。”
冷哼了一声,她才不情愿的搀扶起来。
王景这次不怀好意,身子微微一用力,将她压在了桥堍上,双手护着她的腰,免得受伤。
两人靠得很近,有苏芄兰偏过头不想看他。
王景的手拂过有苏芄兰的秀发,道:
“还在生气呢?”
有苏芄兰没有理他。
他继续说:“我这不没事嘛。”
有苏芄兰的手放到他的胸口上。
他说:“已经好了。”
她抬眼看着他。
“只顾欺负我吗?”
泪水如断线之珠,沿着她的脸颊缓缓滑落。
那双眸子中,有着说不出的凄楚与倔强,仿佛能勾起人心中最深处的怜悯。
每落一颗泪珠,王景便觉得心被人割了一刀。
他不懂如何安慰。
他伸出手想要轻抚她的脸颊。
然而,当他触碰到她皮肤的那一刻,他感受到了她的颤抖和悲伤。
他心中一痛。
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她的眼睛,那双眸子传递出来的情绪,使他心如刀割。
于是,他吻了上去。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很久,直到她变得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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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获水府衙。
王景看着数十叠文书,他有些头疼。
他不过休息半个月,怎么就有这么多事情。
实际上他的伤势在当日就好了,只是他被有苏芄兰强制要求好好休养一阵子。
他也正好想要陪着有苏芄兰,两全其美。
但那第二日他忽地病倒了,有苏芄兰衣不解带三日照顾他。
直到他醒来,瞧见有苏芄兰苍白的面孔,心又忍不住痛起来。
心脏开始跳动,他的修为恢复到了乾元境。
病不是病,而是吃撑了。
陪着有苏芄兰玩了几日,他现在就高坐在集获水的府衙中,两眼无神的发呆。
一声咳嗽声把他从遐思中拉了回来。
“舍得回来了?”
来人是云沐舒,她进了府衙就瞧见王景在发呆,好久都不曾搭理她,这才有了那声咳嗽。
“呵。”
王景冷呵一声:你好意思来见我?那日出阵,也不见你来看我,休养期间也不曾来探望,简直白养这个姑娘了。
“你呵什么?我给你拉人去了!”
随后云沐舒拍了拍手,王景就瞧见了公孙越、公冶芷、绿、青等众人走了出来。
“你们怎么都来了?”王景问道。
“闻得主上受伤,属下等寝食难安!”公孙越第一个出声道。
王景看向公冶芷,他们几个属下,你是怎么被带过来的?
“主上,我是来伺候你的。”公冶芷欠身道。
王景看向云沐舒,云沐舒摇了摇头,于是他看向公孙越。
只见公孙越捋须轻笑。
王景没好气地指着这家伙,道:“这就是你给的补偿?”
云沐舒好奇地问道:“什么补偿?”
“小孩子,一边玩去!”王景道。
“要打架吗!”
“谢谢。”王景这才将云沐舒安抚住。
众人落座以后,王景笑道:“我本说还要等我到盖山城才能开个大会,现在看来不用了。”
随后,他让人叫来裘仁,三方的领头人基本上都在场了。
“先说下各自的事情吧,公孙越先来。”王景开口道。
“湄坞如今在行三大事,一为官吏渎职,施行考成绩效,以作督促奖励,已有成效。二为教育,夜校兴建不多,夫子也有缺少,尚在建设中。三为土木,主上批了银钱,民夫用力,除了一些险恶地带施工困难,拉长周期外,并无问题。”
公孙越讲完,绿来讲,绿讲完,裘仁讲。
大体上,在这三人的治理下,三处地方并无太多问题。
王景坐在主位上,沉吟一阵,然后说道:“我欲行郡县制。”
公孙越和裘仁有些疑惑,绿和青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昔年,就有妖皇欲行郡县制,后以失败告终,城邦制便一直施行到现在。
“现行制度使得政治长期分立,各自为政。这样不妥,我行郡县制,便是为了改变这一现状。”王景说。
绿思忖片刻,谨慎地开口:“郡县制乃上古之策,虽有施行,但已人亡政息。且西次一州地广人众,骤然行此政策,恐生乱局。”
王景察觉到绿并不是要反对,于是笑道:“绿所言有理,我也想过了。然而郡县制是可行的,城邦各自为政,是因为山海地广,如果我能解决两地沟通和军队输送问题,那么郡县制便可以让各地令行禁止,政令一统,治理也能更为高效。”
“你打算怎么做?”绿问道。
“之前我说过两地沟通需要法器,但现在也不一定需要法器。”
说着,他便打了个响指,仌炎乍现。
他继续说:“此为仌炎,它会模仿人,从而投影出人的行为和言语。”
说罢,他拿出一根未点燃的蜡烛,让仌炎点燃。一道虚幻的圆形镜子便出现在火焰上方,投影出在场众人。
随即王景从仌炎中分出一分火焰,又点燃一根蜡烛,投影出另一个方向的景象。
众人打量一阵,绿蹙眉道:“仌炎修习困难,你一人能做到?”
“修习困难,那是因为从无到有。”王景笑道,“若是我直接分一缕仌炎给他,再改进一下功法,一切就是可行的。”
“你的仌炎吃得消?”
“我已恢复乾元境的修为。”
几人一惊,道了一声恭喜。
公孙越问道:“主上打算何时实行此策。”
王景拿出一份地图,扔向空中,地图缓缓在空中摊开,山川河流皆在图中,然其重点,却非地理,而在那行政区划之上。
王景平静道:“这段时间,我和有苏芄兰绘制此物,你们先看一下对区划是否存在异议。”
公孙越嫌集获水占地太多,抢了湄坞的土地。裘仁觉得盖山城土地广大,应该分一点给集获水。绿没什么想法,青倒是觉得你们两个都别争了,你们都应该听盖山城的。
你一言我一语,直到云沐舒大喊道:
“我的大乐之野怎么成你的乐野郡了!”
公孙越这才意识到他在抢集获水土地的时候,下意识忽略了被纳入湄坞版图的大乐之野。
湄坞在大乐之野,大乐之野在乐野郡,就连一旁的大运山也被纳入乐野郡的范围。
王景看着云沐舒道:“大乐之野太小了,你不想要西州吗?”
云沐舒迟疑问道:“你要把西州给我?”
“拿下就给你。”
“好。”
三岁小孩就是好糊弄。
王景说完,看向裘仁,他有异议,只听他说:
“主上,集获水太小了。”
从地图上看,乐野郡几乎含纳了整个大乐之野,毗邻流沙国,而集获水只有一个小小的地方。
“桃花林可以划给你。”
在王景的设想中,集获水是一个港口城市,以通商转运为主。土地面积没必要占据太多,远离了集获水的城市建设既享受不到集获水带来的便利,又没有办法受到集获水的经济辐射,还不如划入乐野郡。
“集获水不称郡,改名为南水市,不称县称市,官吏品衔高于县,位同郡,对我负责。”
裘仁称诺。
公孙越抚须问道:“主上是打算先行试行,还是广而告之?”
“你们觉得呢?”
几人对视一眼,绿道:“可以先行推广。”
“官员哪里来?”青袍问道。
“兴官学,每三年选拔一次官员,德才兼备者为上,不以出身族类论。选拔以考试,糊名,以策论、数科、常识、政治等作为考核要点。郡县下员每五年亦要以政绩考核,激励官员用心做事。”
公孙越率先拱手道:“既如此,吾等当全力支持主上之决策,共同推行郡县制。”
绿与裘仁亦纷纷表态,表示将全力配合王景推行新政。
商量好郡县改革的事情以后,大殿里只留下了绿、云沐舒和王景。
王景问云沐舒:
“你从哪里找来绿她们的?”
云沐舒叉腰笑道:“我认识公孙越!”
云沐舒在王景入阵的三天里,就去找了公孙越,然后把事情告诉公孙越,然后以公孙越对王景的了解就让她去盖山城找几个人一起去集获水。
本来呢云沐舒只打算找公孙越的,毕竟她也不认识湄坞的其他人。但听了公孙越的话,她还是带着公孙越去了盖山城,是以这半个多月王景都没瞧见她。
“你找公孙越干嘛?”王景问。
“找帮手啊。”
王景叹了一口气,“公孙越是凡人。”
“凡人没有智慧吗?”
“……”
云沐舒偶尔的聪明让王景说不出话来。
他看向绿,抱歉道:“让你看笑话了。”
“不,我听喜欢舒舒的。”
说着,就在王景震惊的目光中,牵起云沐舒的手,并摸了摸她的头。
“你让她摸?”王景问道。
云沐舒满不在乎道:“你有意见?”
“有!你都不让……”
王景话没说完就止住了。
“她要抢你,我才不给她摸呢。”云沐舒吐舌做了个鬼脸。
王景勾了勾手指,示意云沐舒过来。
云沐舒想要过去,却被绿拉住,她摇了摇头示意云沐舒不要过去。
云沐舒看看她,又看了看面带笑容的王景,最后还是决定相信王景。
然后就被王景狠狠地揉乱了头发。
“你,你,你坏!”云沐舒含着泪,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下次出远门,一定要提前给我说。”王景轻声道。
“我长大了!”
“你才三岁!”
“那是你们人类的年纪,我都三十了!”
“绿,你多少岁?”王景看向绿裳女。
绿裳女送他一个白眼,不知道女人的年龄是秘密吗?
王景见绿裳女不搭理他,他对云沐舒说:“你猜芄兰多少岁?”
“一千岁!”
王景面色尴尬,他说:“你胡说什么。”
“是你叫我说的。”
“我没有,我不是,你别瞎说。”王景否认三连,然后说:“你认真猜。”
云沐舒想了一阵子,说:“看起来和我一样大。”
王景摸了摸她的头,说:“她比你大两百岁。”
“那她居然才和我一样大?”云沐舒的手在胸前比了比。
王景赶紧按下她的手,然后看向绿裳女,笑道:“麻烦你先出去一下。”
绿裳女刚一出门,就听到云沐舒的哭声,然后就是两道真焏的对拼,借着就是一阵沉默。
没走多远,绿裳女就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她转身看去,只见王景正在整理衣裳,袖子有破损的迹象。
“那小妮子欠揍。”王景笑道。
“不都是你教的?”
王景同绿裳女并肩走着。
“我容易沾染麻烦,你是知道的。等她晖阳境的时候,我就把她送到了大乐之野,那里离湄坞不远,我也能照看一下。但大乐之野鱼龙混杂,我又不在身边,多少学了一些不干净的东西。”
“不干净?”
“她才三岁。”
“她承担的可不是三岁应该承担的。”
云沐舒的天赋绝无仅有,比王瑜还要优秀,王景相信云沐舒将来可以超越他。
现在听了绿的话,他觉得自己是否太急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