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透明的牛头虚影凭空出现，更为诡异的是，方同竟然没有察觉到有任何法力波动。
“鬼神大人！”
“鬼神大人！”
除了方同外，所有方家子嗣纷纷跪拜，声音也第一次出现了凌乱。
“肃静！”
方林山一声冷喝，众人齐齐噤声，宅院中只留下了噗通噗通的叩首声。
牛头虚影看着碗里的白肉，发出一种方同从未听过的嘶鸣，而后缓缓垂下，张口咬向碗中白肉。
“好！”
方林山眼里涌现出难以按捺的狂喜，伸出两根老树枝一样的胳膊，缓缓的搭在牛头虚影上。
而后，把头伸了进去。
待牛头吃完碗中白肉，虚影已经化为实体，毛发纤毫毕现，一双牛角映射着惨白的月光，看不出丝毫异样。
而方林山的头却也消失不见，粗壮脖颈正好顶着硕大的牛头，成了一个牛首人身的怪物。
“鬼神大人降身了！老祖大能！”
“老祖大能！老祖大能！”
下方再次传来方家子嗣撕心裂肺的呼喊之声。
纵使方同之前在人界已经修炼了上千年，自问见多识广，见此情景也不禁是目瞪口呆。
这种术法他可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其诡异程度似乎比那歹毒的附灵术还要厉害三分。
并且，颇为邪性。
对，就是邪性。
他小时候也听过不少，阴司鬼差勾魂索魄的故事，眼前这牛头人身的方林山，就与那些老人口中的一般无二。
换上牛头的方林山缓缓张开双眼，一对竖目有些迟钝的扫向众人，忍不住发出一声嘶鸣。
锐利的牙齿上粘连着粘稠的体液，几根肉芽在喉咙中伸缩不定。
“开席！吃！吃！”
早已安耐不住的方家子嗣终于得了命令，但他们扑向的不是桌上的菜肴血肉，而是地上的那几滴鲜血！
“我的！”
“这是我的！”
“滚！”
如同恶犬争食，所有方家子嗣全都扭曲纠缠在一起，就连一直攥着方同手的老妇人都挤了进去，场面宛若人间炼狱！
躺在木板上的修士口中依旧在呜咽不止，一双眼睛却正好对上方林山硕大的牛头。
他的眼睛骤然一滞，惊的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方同从庭院中间移开目光，却正好看见牛头方林山对着那个修士张开血盆大口，伸出口中的肉芽。
邪修！
这个方家族长方林山是个邪修！
不仅如此，这些方氏族人也都不对劲，要么全部神智尽失，要么就是早就沦为了族长方林山的傀儡！
“儿啊，快吃，这是娘抢来的。”
挤进人群的老妇人不知从哪又钻了出来，掌心聚着一滩鲜血，还有几丝零星血肉。
方同冷冷扫了一眼。
我，方同，修炼一千一百六十一载至化神后期，飞升灵界时遭遇空间风暴，法宝修为尽数损毁，逃出一缕残魂夺舍了这身体的主人。
这才是我。
即便我有着这具身体的记忆，但那也都是夺舍所致
绝不是这妇人的儿子！
“儿啊，快吃！”
见方同迟迟未动，这老妇人似是有些急了，再次攥住了方同的手腕。
但紧接着，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脸惊恐的松开，双手连忙在肮脏的衣服上胡乱涂抹着。
“不能吃，儿啊！不能吃！吃了会疯！吃了会疯！”
老妇人疯疯癫癫的模样跟平时并无太大区别，方同充耳不闻，满脑子全是骨肉咀嚼声和那修士绝望的呼喊。
“哪位道友在这附近！啊啊！我……我是……三灵山……弟子，被这些……诡修所害，求道友……给我一个痛快……啊！”
那修士半个臂膀已没了踪影，口中布条也被顶掉，发出惨烈的哀嚎。
方同双目紧闭神情漠然，他生平见过不少手段残忍令人不齿的邪修，但此种生吞活剥之举实在有悖人伦。
可如今他身上没有半件法器符箓，着实有心无力。
“道友……道友……”
声音断断续续，已是进气多出气少。
似乎是意识到了方同不打算出手，这人开始交代遗言般的呓语道。
“我叫……叫汪咏真，望……道……给师门捎……口信，三灵山就在此……东……两百里……东陵山，掌门是筑基……定能降妖除魔……除魔……”
汪咏真的声音缓缓消失，再也没了声响，宅院中只回荡着如同野兽进食般的咀嚼声。
方同双目紧闭，灵台归于空明。
近一个时辰过后，宅院中再次归于寂静，高大的方家祠堂被倾斜的月亮映下一片阴影，整个院落中都是漆黑一片。
“好吃，美味啊！吃！”
望着身前只剩下些衣物碎片的木板，方林山似是在回味什么美味佳肴，有些意犹未尽。
此时他已经褪去了牛头，恢复了人形，整个人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之前的满头白发已变成了灰白之色，蝼蛄的身体也挺直了几分，声音也不再苍老沙哑，整个人似乎一下子年轻了数十岁。
方同将这一切全都看在眼里，在脑中不断思索着这到底是哪种邪术。
但令他有些困惑的是，他依旧没在这方家老祖身上察觉出半点法力波动。
即便是他如今只有练气四层的修为，但神念之力可是远超同阶的。
况且在此之前这方林山可分明是一副油尽灯枯的模样，绝不是什么修为高深之人。
反倒是那华文华武二兄弟竟然能生擒一个炼气六层的修士，着实让方同有些忌惮。
这种情况，当真有些古怪。
“难得你们二人如此有心，我已向鬼神大人请示，他下次就可降临于尔等，届时你二人就可同为父一起修行仙法了！”
听到方林山这么说后，方华文方华武像是得了什么天大的奖赏，连忙双膝跪地叩首道。
“多谢父亲大人赏赐，多谢父亲大人赏赐！”
皮灯笼再次映出通红的微光，宅院正中间是一地血色，夹杂着几根白骨和零星碎肉。
“寿宴继续！”
大管家再次吊着嗓子一声嚎叫，众人摆好之前撞翻的碗碟酒杯，顾不上面的污秽纷纷朵颐起来。
方林山扫了一眼场中众人，最后望向了攥着方同的老妇人。
“玉林，你这个痴儿怎么样了，还在整天嚷嚷着要当修仙者修那妖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