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在哪个世界,那些足以被载入史书的事件发生前必然会有着某些征兆。
东汉末年,奸臣当道,太师董卓荒淫无度,人神共愤。有一日,京都中突然开始传唱一曲童谣:“千里草,何青青。十日卜,不得生。”几天后,董卓果真被其义子吕布一戟攮死。
建安十二年,刘备之妻甘夫人,有一夜忽然梦到仰吞北斗,不久后她就怀孕了,生下了刘禅,并给他的乳名取作阿斗。
密林中的狐语,黄河里的石人。
人为乎?天意乎?
此理在地球上如此,在这个与地球极为相似的世界亦是如此。
……
京城有一条不起眼的死胡同。
胡同很长,而且七扭八拐的。
在胡同的最里面,坐落着一座四合院。
正所谓大隐隐于市,这座四合院就像一位隐世高人般,虽处于闹市之间,却远离车水马龙,尘世喧嚣,平时相当幽静。
当今21世纪,你很难再在一个繁华城区里找到一块这么安静的地方了。
院里有一颗松树,一年四季都是一副郁郁苍苍、生机盎然的样子。往常,当金黄的阳光洒着这颗松树时,它的叶子会显得更加苍翠欲滴。
但在今天清晨,阳光刚刚照到它繁茂的枝叶上时,这颗违背了生长规律的松树却是一反常态的开始由青转黄,由茂转枯。原本能遮住大半个院子的翠绿松叶,此刻已然干枯凋谢,正纷纷飘飘扬扬地落下,在盛夏里给这座四合院平添了几分秋意。
郑开来站在树前,抚摸着粗糙的树身,不由地长叹一声,任由枯叶落到肩上、头上。
在他的身后,几大家族的掌权人正在面带忧色地不断低语着,这几位位高权重的老人此时声音都压得很低,仿佛怕惊扰到什么。
突然,四合院里一间正房的房门被轻轻地推开了,一个美妇人走了出来。
家老们的低语声停下了。
郑开来转过身去,用低沉的声音向那位妇人问道:“许老先生的情况怎么样了?”
妇人听后,神情悲戚地轻轻摇了摇头。
家老中已经有人发出了沉重的叹息声。
郑开来又问道:“查出病因了吗?”
“这个……”不知为何,美妇人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犹豫,“尚未查出。”
不等那群多疑的老人表示质疑,美妇人又对郑开来说:“老先生想再见您一面。”
郑开来面色始终不变,背着手迈步走向正房。在他随美妇人走入房内后,身后的两扇房门无风自动,无声地合拢,挡住了那群老人如蛇蝎猛兽般的毒辣目光,断绝了他们想要继续打探的念头。
房内的环境昏暗,虽然安置着一个重病垂危老人,却看不到任何医疗仪器,连个心电图机都没有。
郑开来走进来后,第一眼看到的是一个盘坐在地上的少年。
少年肤色黝黑,穿着一条短裤和一件背心,低着头,仿佛没意识到有人走进来了。
郑开来第二个看到的是一张床,床并不大,上面躺着一个老人,老人只穿了一条平常穿着的宽松练功裤,赤裸的上身骨瘦嶙峋,皮肤跟院子里的松树皮差不多,双眼紧闭,神情枯槁。而且,他的身上还插满了金针!
那些金针密密麻麻地扎在老人的各个部位,使他看起来就像一直金刺猬一样,虽然看起来杂乱无章,实则遵循着一种玄奥神奇的规律,普通人看一眼都会感到头昏。
金针之间还会时不时伴随着嗡动闪烁金光。
除了身上的金针之外,房内再无其它医疗器械。
这时,妇人才对着郑开来说道:“其实,老先生病因已经查明,是卜噬。”
郑开来闻言,皱了皱眉。
何为卜噬?卜者窥探天机,篡改因果所遭受的反噬,便称为卜噬。
所牵扯的因果越大,卜噬就越凶,卜者修为越高,卜噬的影响就越小。
而许老先生乃是当今卜者中执牛耳者,卜术独步天下,修为也是高深莫测,到底是何等大事所带来的卜噬,能让许老先生仅仅只是预知到了,还未来得及传达出任何信息,便七窍流血,昏迷不醒?
此事干系重大,难怪妇人在屋外时并未当着众人的面明说。
妇人又解释道:“老先生现在就靠着我施在他身上的针和院子里的松树吊命,那棵松树被老先生布置过手段,如果老先生出了什么事,可以第一时间汲取树里的生机为己用。
“而地上的孩子叫林暗烁,是老先生的高徒,他就在维系着老先生和树之间的联系。”
“嗯。”郑开来点了点头,妇人便自觉地退出了门外。
那两扇房门在被妇人从外面关上后,表面上浮现出一些用墨水绘制成的图形,房外的声音就被隔绝了,同样的,房内的声音也无法再传递到房外了。
等妇人把房门合拢后,郑开来突然对着空气说道:“来了?”
四周不知何时漫起了淡淡的白色雾气,一个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穿着灰色休闲西装的男子随着郑开来的话语从房内一个无人注意的角落走了出来,同郑开来一起站到床边。
这个平日里作风一向玩世不恭的人,此时也是难得神情肃穆,一言不发。
也不知紧闭双眼躺在床上的老人是怎么感知到身外的情况的,见到他们来了,老人抬起眼帘,露出了一线灰色的眼眸。
“咳咳……咳……”老人咳嗽起来,与此同时,院子里的家老们发现松树枯萎的速度再一次加快,松叶凋落的频率也进一步加剧。
“咳……”老人虚弱地咳了会儿,好似回光返照般恢复了些气力,尽力抬起手臂,从空气中做出了一个抓取的动作,再翻开手掌,其中已经多出了一张白色的布条。
那布条断口粗糙,好像是从什么东西上扯下来的。
他将布条交给郑开来,郑开来打开一看,上面用着刺目的鲜血写着两个词,分别是“韩宇”和“鮀城”,下面还有八个字,代表了一个时间。
郑开来马上意识到这八个字代表的很可能就是“韩宇”这个人的生辰八字。
就在郑开来打算开口询问时,老人突然抓住郑开来的手腕,双眼圆睁,一对灰色的眼眸死死盯着郑开来,用仅剩的全部气力嘶吼着四个字。
“魔灾将至!”
郑开来听到这四个字,神色第一次发生了变化,他下意识反手握住老人的手,却发现老人就好像灵魂已经被燃烧殆尽,只剩下了一堆灰烬一般,灰色双眸变得无神,嘴边不住无意识地喃喃自语。
“魔灾……将至……魔灾……将……魔……至……魔……魔……”鲜血伴随断断续续的话语涌出,染红了老人的胸前。
身上的金针同时抖动,发出一阵“嗡嗡”共鸣声,金光在昏暗的屋内闪烁,但终究还是黯淡下去。
屋内盘坐在地上的少年也跟着吐出一口鲜血,倒地昏迷。
老人死了。
院内的松树叶子已经掉光,只剩下了光秃扭曲的枝干,再无法遮住阳光,为院子里提供荫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