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丰年间,太平之乱殃及全国,尤江南一带最甚。
太平军自金田起义,势不可挡。一路北上,直取江宁城,定为都城,改名天京。
而沿路城镇百姓,皆遭涂炭。
江宁城沿官道向南二十余里,再沿溪向西五里,坐落着桃花村。
本该静好的一座世外桃源,却乱成一片。兵器的碰撞声,孩童的哭喊声,家禽的鸣叫声混为一团,噪杂万分,不绝于耳。
村东头一间别致的小院内,几十个太平军士兵将一男子团团围住,人墙步步紧逼。
由于太平军实在没什么军纪可言,导致士兵们在民间可谓打砸抢烧,无恶不作。
百姓们视他们为瘟神,送他们外号“长毛鬼”。
只见男子反手一招平沙落雁,剑锋所过,剑气激荡。三名向前试探的长毛鬼应声倒地,却均未伤及要害。
此人正是施德基,改名前他叫施咬银。
“各位太平军义士,在下已将家中银两尽数交与你们,何必再苦苦相逼!何不我们双方退去,各自安好。”
施德基用衣袖拂去剑上的鲜血,语气不卑不亢。雪白的袍子沾上了几滴血渍,像冬日茫茫雪原中的几点红梅,尽显孤傲。
众太平将士见施德基一招便放倒三人,恐惧感蔓延,人墙倒退三步。
“有田同耕,有饭同食,天下一家,共享太平!如今天京被围,军中急缺粮草,你这屋子里的东西全部得充军!”一名卒长挥舞着兵器喊道。
这名卒长尖嘴猴腮,形容猥琐。身穿号衣,头戴藤盔。腰间挂了一个标示身份的腰牌,手持片刀,身后还背了一把火绳枪。
太平军掌管百人者为卒长,而这伙人目测只有三十几号,不是个刚打完仗的残编,就是个配置都不完整的编外小队。
“家师临行前嘱咐过,旁人不得入室,还请各位义士通融一二。”
“今天这屋子是必须要进,东西也必须要拿!跟我们太平天国作对,你想好了吗?”
“师妹,进屋把门拴好,待外边儿安静了才可出来。”德基没理会太平军卒长转向琴芯说道。
“不要,我想看师兄打架。”
“琴芯,师兄没有与你说笑,立刻进屋把门拴住!”施德基表情无比坚定,不怒自威。
平日里德基向来对琴芯百依百顺,宠溺有加,极少对琴芯说重话,更别说发脾气了。
今日琴芯见师兄一反常态,如此严肃,只得像小猫一样乖乖回屋。
“给我上!”卒长见施德基如此轻蔑自己,一声令下,又是五个长毛鬼举刀冲来。
转眼间刀刃距离施德基仅三步距离,施德基一声长啸,后退两步,“嗖,嗖”两声,两柄飞刀从左右袖管飞出,正中两名长毛鬼面门。
另外三名长毛大惊!心想你一个剑客不按常理出牌竟出暗器。
一名长毛正诧异间,只见一道白光已至胸口,“噗”的一声,胸前开出一朵绚丽的血花。
德基这一招以退为进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这鬼魅般的步法令剩下的两名长毛鬼方寸大乱,胡乱挥舞着手中钢刀。
挡,刺,闪,劈。只在一秒内,只有四个招式,每个招式都像是着急收工,没有半点拖沓。
地上又多了两具尸体。
卒长见三十余名士兵瞬间折损八名,感到形势不妙。
“全给我上!取首籍者赏银百两!”
士兵们当日随洪秀全金田起义之前,本就饥寒交迫,这几年出生入死就是为了一口吃的,如今听到有赏银百两这等飞黄腾达的机会,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一窝蜂的涌上来欲取施德基这项上“百两”。
说话间,这二三十号人一涌而至,德基见状赶忙退至一条走廊,走廊不宽,可容三四人并行。
只见长毛鬼们乌泱泱的在这狭小的走廊里往前冲,肩碰着肩,脚踩着脚,后边的人甚至看不见目标人物在哪里,为了赏银就是玩儿命往前挤。
前排的长毛也是毫无章法,地上本就有几具尸体横在地上,后边的又死命的往前推,一下子又有几名长毛被绊倒在地,瞬间又被后边涌上来的人踩的七荤八素。
在这“银百两”的驱使下,整个太平军队伍可谓漏洞百出,三百六十度全死角。
德基感到自己仿佛是偌大菜场里唯一一颗新鲜果蔬,而面前这帮太平大妈正撸着袖子,扯着嗓子一往无前的哄抢着,一时间竟有种莫名喜感。
但是毛病也不能惯着,菜也是要虐的,鱼也是要炸的。
施德基左手甩飞刀,右手快慢剑,三两招内又放倒数人。
德基且战且退,但小院空间有限,毕竟不能把战场引至屋内,他知道屋内的琴芯一定正扒着门缝往外看呢。
只见德基气运足底,一个狗急跳墙,再纵身一跃,这一招灵性绕后,瞬间就迂回到了太平军队伍后方。
前部的长毛赶紧调转方向,可后面的几个长毛不明情况,依然闷着头往前挤着。
此时队伍乱成一锅粥,一度有几秒钟前部的长毛和后部的长毛处于面面相觑的状态。
就在这深情对视的几秒,长毛鬼们猛然听到后排队友被爆菊花的惨叫,这才确定了方向,开始转身像惨叫的方向挤。
施德基菊花爆的正酣,又有几名长毛鬼应声倒地。
但此时所有人都忽略了一个问题。
整场战斗,卒长一直躲在院子外边...
这位卒长作为贫苦农民出身可谓相当不淳朴。自随洪秀全起义以来,一直混迹在洪秀全周围,坚定贯彻老大不在坚决不干活,老大在就补刀抢人头的方针。统共就捡了一个落单清军士兵的人头恰巧被洪秀全看到,加上之后“打草谷”杀害的几个百姓一同拿来向洪秀全邀功,竟邀到一个“两司马”的官来当!这当了官之后可更惜命了,这时上头给配了一把火绳枪,这下近战炮灰变远程射手,永远在后排猥琐发育,就这样一路升官当上了卒长。
所以施德基绕后的同时也露了背!
在这里露背一点也不性感,而是犯了兵家大忌!
“嘭!”一声闷响。
施德基感到后肩一阵刺痛,顿时血涌如柱,强大的冲击力令他重心失衡,单膝跪地。
施德基以剑仗地,循声望去。
卒长一脸狞笑,“给我杀!”
边喊边清理着火绳枪的枪膛。
此时院内的长毛鬼也只距他三步之内。
白晃晃的刀片晃得他头晕目眩。
“不行!要战下去!屋内有要用性命去保护的人和东西。宁可死了,也不能让外人踏进屋内!”
信念支撑施德基强忍剧痛,一个侧翻闪开了劈砍。
好险,只再慢半秒,头都要被削去一半!
施德基正要反击,众人听见院外马蹄声由远及近,待众人转头望去之际,一人一马已至院墙。
卒长清膛,上弹一气呵成,正欲开第二枪,只见马上之人一跃而下,一脚正中卒长后脑。
这一脚势大力沉,得亏卒长头上戴着得胜盔,不然脑浆都给踢爆开来。
这卒长连滚带爬被踢出十几米,最后一个狗啃泥一头扎进土里。
“被人偷袭的滋味如何?”男子问道。
“老子…..”卒长将头从土里拔出,正要发作,猛然间看到这男人的脸,扑通一下便跪了下来。
“将将…将将将军饶命!”
众长毛鬼定睛一看,可不得了!噼里啪啦跪了一地。
此人白面如玉,容颜秀美,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模样。双眼下各生一痣,远望去如生四目,让人望而生畏。身材不高,但挺拔如松。身披紫金铠甲,手持七星宝剑。风华正茂,威风凛凛。
施德基心里盘算着此人目测年纪最大不过二十岁却身为将军,莫非他就是传说中的那个男人?
“一群乌合之众胆敢滋扰百姓,以多欺少还暗箭伤人!简直丢尽我天国的脸!给我滚回大营,等我回去军法处置!”男子字字掷地有声,众士兵之肝胆早已被震慑得稀碎。
男子大步流星至施德基跟前,行抱拳礼。
“小弟方才于林中见兄台剑术精湛,运斤如风。一时间看入了迷,竟忘了上前解围,才导致兄台被宵小偷袭得手。
是小弟治下不严,还请兄台海涵。”
此时施琴芯早已哭着从屋内冲过来用布条包扎着伤口,血已止住。
“未伤及筋骨,小伤无妨。”施德基见男子言语间既透着威严,又不乏真诚,抱拳回礼道。
“兄台家中可有酒?小弟可否讨几口喝?”
“哈哈,家中可无金银.岂能无酒!”
片刻,琴芯从仓库取来两坛杏花美酒。
男子二话没说举起一坛一饮而尽。
“小弟给兄台赔罪了!”
“岂敢,岂敢。将军实在无需多礼。”说话间施德基也陪了一坛。
“只可惜今日兄台有伤在身,不然小弟定讨教一二。”
“讨教不敢当,日后定有机会与将军切磋剑术。”施德基抱拳说道
“不如我们定下七日之后,待我拿下清军大营,兄台之伤亦可痊愈,届时再来与兄台战至尽兴如何?”男子翻身上马。
“哈哈哈,区区小伤,三日便可痊愈。不知兄台军务缠身,三日可足够啊?”
“哈哈!兄台好生爽快!就三日!”男子说罢马镫一踩,扬尘而去。
“将军可留姓名?”施德基看着男子背影喊道。
“陈~玉~成”。男子的背影消失在树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