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容瑾帮刘护士配好消炎药,由她给李啸处理后续问题。
她则提着医药箱低头跟着沈世豪走出了李啸的房间,门口的李太太和李家的两儿一女正一脸焦急的望着沈世豪医生。
“沈医生,我先生的伤怎么样了?”
“李太太,李先生目前还好,人已经醒了。”
顿了顿,见李太太焦急的神情好了一些才重新开口。
“好在当时躲避的及时,子弹只是从侧腰穿过去,并没有伤及内脏器官。我已经帮他将伤口缝合处理好,小刘护士会留在这里看护李先生。这两天晚上要及时观察情况,如果没有发热感染的话基本就没问题了。”
沈世豪交代完李太太,再朝一旁的李显荣说道:“李大少,李先生叫你进去一下,说是有事交待。”
李显荣对沈世豪点点头,轻拍几下李太太的背部稍加安抚。
见她回过神朝自己望过来就说:“母亲,沈医生既然说父亲没什么大碍你就别担心了。”
李太太收了收心中的担忧,柔软无力的双手扶住李显荣的一只手臂,稳了稳有些脱力的身体:“知道了,你先进去吧,你父亲叫你呢。”
“那好,母亲你安安心。三妹,扶母亲先去房间休息一下。”
“晓得的,大哥。”
李显富唯唯诺诺的上前想要扶住李太太回房,被李太太拒绝了。
李显荣安抚完母亲这边,瞥了一眼在一旁吊儿郎当单脚靠墙站的弟弟,动了动嘴终是什么也没说就大步进了李啸的房间。
这边他们说话的间隙,站在沈世豪后侧的程容瑾稍稍抬头看了一眼,很快又不着痕迹的低下了。
却不想还是被一旁正百无聊赖的李显华瞧个正着。
李显华撇撇嘴轻嗤一声,又一个贪慕虚荣的女人!
李家众人的小心思沈世豪并未理会,他见李显荣进了房间,就对李太太提出了告辞。
“李太太,小刘护士今晚会留在府内给李先生打完点滴再离开,我们两个就先回去了。”
李太太并未挽留,只心不在焉的嘱咐佣人派车送沈世豪两人离开。
坐在李家安排的小汽车上,沈世豪和程容瑾两人一路无言。
等到了沈世豪的公寓,程容瑾也跟着一起下了车,沈世豪虽有些不解也并没有说什么。
等看着李公馆的车拐过街角,沈世豪有些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决定按下心里的好奇心。
两人互相道别后,程容瑾告别沈世豪自己叫了一辆黄包车走了。
程容瑾是沈世豪师兄周安义的得意门生,大二开始就随着自己出诊实习。
平日里出诊结束她都会对诊治过程与自己进行细致的探讨。
今天这个李先生的伤虽说是不严重,可相较于从前今天的程容瑾确实有些安静的出奇了。
想来应是有些少女心事吧,毕竟年岁也差不多了。
黄包车带着程容瑾到了公寓楼下,付过钱的程容瑾走进了对门还未歇业的蔷薇咖啡厅。
坐在窗边的老位置上点了一杯咖啡,一边喝一边望着蔷薇花墙出神。
从咖啡厅的一角看去程容瑾似有些陶醉的在轻微摇头。
等咖啡喝完,程容瑾便起身离开了咖啡厅。
回到公寓洗漱后就躺在了床上,清凉的晚风从未关严的窗子穿进屋内,又是一夜辗转。
楼上。
傅玉良的屋里已经被烟熏的云雾缭绕了。
当时他正在荣鼎行与杜先生一起等待着徐维他们一行人的好消息。
谁知安插在李公馆附近的人一通电话打来,李啸居然在李公馆被枪击了!
索性是人还没死。
也是可惜居然没死!
傅玉良听到消息那刻就知道今晚怕是只能无功而返,说不得赔了货还要惹上一身腥。
当机立断叫人去通知了徐维与何海,言明必须放弃那批货并确保他们的人都安全回来。
收到通知的徐维只得又安排兄弟们将转移到一半的货物搬回了李家的仓库。
死一个许强倒是可以搪塞过去,但是这当口恰巧李啸也被袭!
如果最后被他们发现连刚刚抢到手的货也不见了,肯定会顺着风向找上门来。
一个叁洋商贸或许不足为惧,可李啸背靠西京会社,有日本人撑腰。
他不耐烦的揉揉眉心,狠狠掐灭了手中的香烟:“真是晦气!”
“叮铃铃~”
电话声响起的瞬间就被傅玉良接了起来。
“喂?哪位?”
“良哥,是我。”
“好!你那边怎么样了?兄弟们都安排好了吗?”
“安排好了,我叫他们分散去了几个赌坊和歌舞厅,保证今晚的行踪没有问题。”
徐维说完想到刚刚的情形还是觉得惊险刺激,初秋清凉的晚风一吹身子还不自觉的抖了抖。
“良哥,幸亏你通知的早,我们刚撤走日本宪兵队的人就来了。哪怕再晚上一点咱今晚就真栽了!”
说着徐维想起当时狼狈躲藏的时刻对许强的恨意又冒了出来:“许强那杂碎真是死不足惜!卖国求荣的狗东西,被一刀了结算是便宜他了!”
“行了,人没事就是万幸!你做做戏也早点回来吧。”
确保了码头那边的情况,傅玉良内心的焦灼也稍稍少了一些。
但眼前的局面还未明朗,不知道今晚究竟是哪路神仙出的手?
虽说李啸死不足惜,但是今晚的时机太不凑巧了,他一面惋惜李啸命大,一面又有些怨怼时运不济!
眼见着这批药已经要夺回来了,谁知道到嘴的鸭子也能飞?
如今怕是真要进了日本人的口袋。
那些神仙但凡晚几天动手也好啊!
不行!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恶气!
辛辛苦苦几个月才收来的货,就这么拱手让给日本人实在是窝囊!得好好想个法子。
傅玉良坐在沙发上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实在是不知从何处下手。
仰头望着天花板,眼前云雾缭绕的实在是憋闷的慌。
他起身走到阳台,此时已是月上中天,夜晚的风凉意已浓。
对门的咖啡厅早已歇业,四周也只是隐隐绰绰亮着几盏灯。
咖啡厅那满墙的蔷薇花在月光的照应显得尤为不真实,一如如今的境况乱作一团。
他想起白天杜先生的隐晦提议,内心有些沉重,又有一股冲动,两种情绪萦绕在心头,难以抉择。
他10岁就开始在这灯红酒绿的上海滩打拼,眼见着到了而立之年,如今倒是拼到了一番资产。
但是千疮百孔的国土正处于水深火热之际,自1932年1月28日那场事端后,大上海表面的和平已经快压不住底下的波涛汹涌了。
这次合作多年的荣鼎行提出要大批量收集药物时,他就有了预感,却不曾想最后被许强摆了一道!
四年前把被重伤昏迷的他从雪地里扒拉出来,帮他治伤后就带着他一直走到如今。
知道他有异心的时候还只是失望,等昨晚跟着他的人发现他攀上了日本人的船时,内心的愤怒才真是叫人无以言表!
明明自己和徐维都待他如亲弟一般照顾,若是哪一天他想自立门户自己都还能理解。
偏偏是去做了日本人的狗!
4年前他自己就是被日本人炸的家毁人亡,现在居然这么快就忘了死去的父母兄弟,为了些蝇头小利就干出出卖兄弟国家的事?
许强啊许强,卖国求荣你心可能安?
如今既然已了结,只希望你来世能别再做那糊涂鬼了吧!
可惜,本来想着今晚一不做二不休将货抢回来,来招祸水东引,谁知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还有别的人马同时出手。
独木不成林,或许自己真的该下定决心加入队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