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张御杀虎的同一时间,距离此地极远处,一老一少两人旁观全程。
当下,见张御取胆取血远去,身着色彩华艳衣裳,鹤发童颜的老者才目露异色,抚掌赞叹:“荒僻山野之地,没想到能够看到一个隐隐气象非凡的小家伙。”
“阎老,不过是个不入流的野人,何必在意?”老者身旁,个子不高,身材消瘦的青衣少年神色傲然,道“穷山僻壤出来的人,气象非凡又如何,天赋和资源终究是有限,走不出深山,就极难攀登更高境界。”
想了想,他又颇为实诚的补充道:“就算是侥幸走出去,又能怎么样,说到底也只是癞蛤蟆跳出井……”
话还没说完,老者就扭过头,扬声训斥:“孟怀啊!说了你多少次了,还是不长记性啊!”
“出身低微者,要么烂在泥地里,要么就是一步一步靠着敢拼敢杀的狠人,不能因为自己出身大宗,就小看他人……出行历练,不谨记这点,改掉自负骄傲的毛病,迟早会吃大亏……”
在孟怀看来,张御是出身山野的野人,天资有限,传承散乱,这辈子能晋升安身期,已经是走了八辈子大运。
这样的蚁民,也配让阎老称赞,岂值得阎老注视!
他看不懂,也想不通。
阎老瞥了一眼孟怀,见他面似受教的点了点头,心知多说也无用。
孟怀这样出身大宗的巫士,自认为高人一等,很难理解野人散修为了资源,为了更上层的境界,如果没有埋没于底层,则手段毒辣,完全不惧得罪人,提头卖命,黑吃黑等事,像他这样的大宗大族巫士,不会加以防备,早晚会栽跟头。
有心说教,奈何不听。
心思转到此处,阎老不由叹息,再也懒得多说什么。
其身侧,孟怀盯着张御背影,摸了摸身后背负的骨枪,道:“他的修为还很低微,我想杀他也只是动动念头的事,不过如有机会再遇到,我不介意和他同等境界斗上一番,看是否真的有不俗之处。”
远方,身影渐淡渐小,打算远去的张御,忽的似有所感应,忽然顿住脚步,回首凝视,目光所望方向,正是一老一少所在的山顶。
山风呼啸,卷起草木尘土,打着旋落在张御身上。
“啊啾!”
张御打了个喷嚏,敏锐的感觉到有人盯上了自己。
所以,他停下步伐,紧握刀柄,循着直觉,朝着一个方向看去。
冥冥中,无形的杀气侵袭,让张御感到甚是难受,身子如坠冰窟,刺骨冰寒自脚底,直刺穿向天灵盖,唯有刀柄递出淡淡温热,不至于“冻僵”。
“怪事,到底是何方神圣?”
风,无声止歇,林间寂静无比。
张御身子一动不动,眼观六面,耳听八方,警觉周围的异常动静的同时,试图找出杀意来源。
可就这样等了许久,某一刻,耳边再也听不到其他动静,只有自己心脏“咚咚!咚咚!”的跳动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日暮西斜,橘红光芒映亮天际,什么也没有发生,那种使人心生寒意的杀意越来越远,最终无声无息中消失,如一场错觉。
可张御知道,那不是错觉,他被盯上了,虽然不知道是其他巫士,还是伪装猎食的异兽,可确实被盯上了。
当最后一抹斜阳坠落,天色黑漆漆,枝丫扭曲缠绕,阴森森,落下黑影,尖锐枝干伸向张御,形似鬼手夺人心魄。
绝龙岭已入夜,鸟兽嘶吼不绝,自远方传来,震骇心神。
阿父诚不欺我,绝龙岭中,当真有大恐怖。
张御背后冷汗淋湿衣衫,心绪逐渐平复,抬头看着遮蔽天穹的密林树冠,心里想着:“敌在暗,我在明,对我很不利啊!不过对方不主动露面的情况下,我现在也没辙,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提升实力,以防遭遇不测!”
面上苦笑,内心略感沉重,张御摇了摇头,只是记下此事,不再去多费精力思考。
现在比起去思量杀意来源之事,还是找个庇护所,更加实在。
打定主意,张御一边环视周边密林,观察地势,警惕异兽痕迹,一边接着上路。
沿途,碰上实力弱的异兽,直接斩杀,取走有用的部位,实力强的远远躲开,避免深入领地,不好周旋。
就如此,夜色愈深,行至午夜时,张御总算是找到了一处合心意的歇脚地。
他身法灵巧,几个踏步直奔隐蔽之地,钻进一处天然形成的狭小山洞。
用沿途收集的木柴搭成堆,点燃火焰,烤上油滋滋的虎肉。
等到肉香飘散,张御心神总算是从疲累中稍稍解脱,放松下来。
双手枕在脑后,双脚摊开,张御放眼望去,由近及远,墨色深沉的林海尽收眼底。
这山洞,视野又高又开阔,当中是否有异兽躁动,一眼就能看出,从而给张御足够的时间反应,决断是逃是战。
洞中时间流逝。
张御肚子饥饿难耐,咕咕响,又耐心等了一会,肉香浓郁,虎肉焦黄,油水滋啦作响的时候,才伸手抓取虎肉,大口吞食。
一顿肉食下肚,血色火丝燃烧虎肉,分解出暖流流转四肢百骸。
“这一顿的效果,不亚于服用一枚粮丹了。”感受到损耗的生命精气得到补充,张御打了个饱嗝,心满意足的大致躺下,舒展筋骨,昏昏睡去。
睡着的张御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
不知过了多久,待他悠然醒来的时候,已是黎明,天边亮起一抹曙光。
“姑奶奶等了半夜,你总算是醒了。”
骤然响起的娇笑嗓音听得张御心中一颤,身子猛地僵住,头一点一点转过去,果不其然,见到了一道熟悉身影。
前肢生五指,毛色顺滑的白狐,青色眸子闪着妩媚光芒,含着笑意,打量着张御。
“小娃娃,你好像不想看见姑奶奶。”白狐啧啧笑了两声,道“当真是个记仇的,白瞎了上次花费心思,带你去拿取造化。”
冷风吹入洞内,拂散初醒昏沉。
张御拱手一礼,道:“前辈当真是会打趣晚辈。”
而白狐笑得更开心了,一句一句戳中心门:“你很想杀了我,不过又没有那个实力,我就喜欢你这幅想杀我,又不能随意动手的模样,实在是太有意了……真有意思,姑奶奶的眼光就没看错过……”
那双青眸中毫不掩饰的流转着恶趣味的笑意。
一如既往的刺眼,熟悉,又让人愤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