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飞快地在并不宽敞的小路上疾驰着,坐在车厢之中有三人,坑洼崎岖的小路使得车厢阵阵的起伏晃动。清儿紧紧抱着方皓,将头埋在方皓大腿之上,她神情也有些紧张。
仔细算来,一行人离开长安,已有些时辰。此地距离长安已经有不短的路程。
清儿渐渐沉睡,呼吸慢慢沉重了起来,只是那偶尔蹙起的眉毛,好似在宣告着做了一场恶梦一般。
方皓不敢多动,看了一眼正对面的灰衣老者。岂料那灰衣老者也是面带微笑地望着自己,灰衣老者正是天鹏帮的昭老伯,他只是稍稍瞧了一眼小丫头,嘴里不忘打趣道:“小家伙,观月派是何等门派,竟然看上你这女娃,好大的福气!”
方皓用手轻轻挽起清儿鬓角的碎发,微笑道:“老伯说笑了。也不知清儿有没有这个福气,又会被哪位修行前辈看中呢?”
“其实,这凡尘俗世又何尝不是一种修行呢?”那灰衣老者望着方皓那满怀期待的脸,喟然一叹说道。
方皓自然没有接过话来,在他看来,自己长这么大,还从未到过修行的宗派看一看究竟。他想看看那些人是否真如说书的一样,袖口一张就能吞云吐雾,长剑一踏就凌空飞行。
也不知时间过了多久,那马车终于停下。方皓抢先掀开窗帘,才发现外面不过是一个寻常小镇。寻常的树木,青砖红瓦的小屋,镇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与其他地方并无两样。
下了马车之后,王行之带着赵小虎下了车,几人于是在镇子里小道陋巷中穿梭行走,经过一座石桥,又跨过两条小溪,一行人很快便来到一座小别院中。
别院之内颇为简陋,黄色土墙早已被风雨冲刷得浑然一体,木制的小窗之上也有几个不小的窟窿,屋内倒是有数个房间,土炕几方,足够几人安睡。方皓之前与老道士行走江湖多年,自然早也习惯了这等条件,他也没那么多讲究,带着清儿选了一个房间,便安置好行李。
倒是赵小虎,在赵家村长大的他,一时之间竟有些不习惯。可看到方皓表现出的惊人适应力,他也是不多话,选了一个房间住了进去。
紧接着,王行之只是简单交代几句,便又飘然离去。一行几人都心里清楚,眼下进入观月派才为第一大事。
第二天,天还未亮,方皓便拉着清儿起了床。两人一番梳洗打扮之后,便很快收拾好了行李。说是打扮并不恰当,清儿换上了干净得体的花衣裳,只是那黝黑的皮肤用脂肪水粉也无法遮掩,最后清儿也不认命,将两颊吐得粉红,恰似一个成熟的水蜜桃一般。
与无论如何打扮都像个小丫环的清儿不同,方皓随意换上一件崭新的青色衣裳,他皮肤白里透红,脸色红润,自带着一股子使唤人的气质。如此一来,两人看上去,还像是主仆。
今天是观月派选拔弟子的大好日子,对整个小镇而言,显然是一件大事。小镇的居民翘首观望,有的只盼将小孩送入那观月派,一些做着营生买卖小贩也都提前开始营业,一时之间,小镇热闹比白天更甚。
方皓走在小路上,不停地打着哈欠。他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看着人来人往的人群与通明的灯火,思绪不知飞到了何处。
一行人来到面摊前,清儿手中拿着油饼,眼睛则是盯着一旁的酸辣牛肉面发出亮光,她的那张小脸之上不见一丝紧张神色。赵小虎则是点了一碗素面,狼吞虎咽之后,又点了一碗,才打了一个饱嗝。方皓点了一碗稀饭,只吃了小半个油饼。傅昭也不客气,点了一碗牛肉面,又点了几个包子,算是真正吃了个过瘾。
待几人吃饱过后,镇子外的草坪上早已有不少人在等候。方皓不敢怠慢,拉着清儿,与赵小虎随意挑了一辆卖相尚可马车,扔出了一锭银子,便吩咐着车夫动身,朝着那举行测验的地方赶去。
那被雇的车夫是个淳朴的中年汉子,脸上的笑意有些僵硬,见到方皓的大方出手之后,也不废话,拿起马鞭,驱车前往了熟悉的地点。
四人再一次坐在车厢当中,赵小虎起先还有些镇定,可不过片刻功夫,就开始时不时掀起车窗,看着上山的马车渐渐多了起来,他的心也跟着紧张起来,久久无法平静。一家人的希望都在自己一人身上,他暗暗给自己鼓劲,今天一定要进入观月派。
方皓则是闭上眼睛,开始养神,对于车外的叫喊声,全不放心上。
马车顺着山中的道路,向半山腰驶去,一路上的速度并不快,受山林间的雾气影响,初升的朝阳没能穿透云层,山中始终显得有些潮湿,泛起阵阵寒意。
待到方皓下车之后,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忙紧了紧身上的披风。
那中年车夫下了马车,朝着几人简单道了句:“祝几位心想事成,成功过关。”于是,他回过头,动力伶俐地驾着马车朝山脚赶去。
偌大的草坪约摸百丈方圆,周围只有零零散散的几颗大树,远处的世界被山雾笼罩,似被人泼墨笔伐的写画,尽显朦胧之美。只是没有谁有这心思欣赏风景。
时间已经不早了,方皓几人不是最早到达的那一批,看着草坪当中的人群,傅昭双手负后,静静地站在方皓的身后。
方皓一眼注意到那草坪的中间有一块石碑,石碑上刻着静月坪三个鲜红的大字,甚是飘逸。也不知是出自那修行门派的哪位高人之手。石碑前面,三人一排,一左一右刚好有六人,他们皆是身穿淡黄色服装,神情冷漠注视着众人,双手负后地肃立着。
也不知时间过了多久,六人当中走出一人,他声如洪钟,朝着人群大声喊道:“凡参加入派考验的人,站在白圈内。其他无关人等,请站在圈外等候。”
众人严阵以待,听到此话,皆是精神一震,然后无声地行动了起来。很快,那些个家属退出场外,场中间就只剩下一些参加考验的稚童。
“肃静,肃静。凡参加考验者,十人成一列,速速入列。”说罢,那人将手自头顶一伸,作势划了一条直线出来,“此为第一列,自左往右,依次排序。每列之间,三尺间距,不得有误。”
虽是众人未曾经过训练,可在观月派的弟子面前,没有谁敢托大,而每人都知道进入观月派是自己父母期望的头等大事,所以,众人都是打足了精神,很快就队列分明,井然有序了起来。
“再啰嗦一句,凡年纪已过十三岁而未曾炼气者,不得参加本次测验。年纪未满六岁者,亦不得参加,否则后果自负!”
忽然,天上一道劲风拂过,似吹散了空中的乌云,使得天地间骤然一亮。只见三人凌空飘扬,随后翩然落地。
那站在正中间的是一位白衣少年,他目光炯炯有神,浑身上下散发出飘逸清冷的气息。而在他身后分别是两位老者,其中一位老者身着红色长袍,眉眼间满是威严,眼睛里好似闪动着两团火焰。另一位老者身穿青色道袍,他身材修长又体型瘦削,神情淡然,不悲不喜,似什么事都和他无关一般。
白衣少年神情漠然,将目光在众位稚子的身上冷冷一扫,冰冷说道:“你们当中,仅有少数几人能成为我观月派的弟子。”
“接下来的测验危险重重,一不小心就会有生命危险。如果不想白白丧命的,就赶紧退出!”
那话语似从天边响起,充满了威严,清晰落入众人耳中。方皓听着,只觉心中一惊。因为王行之并未对他说过这话,这就意味着入派考验对清儿而言,并不存在危险;抑或是那少年仅仅是在吓唬着众人。
只是这些少年虽个个噤若寒蝉,可想在父母在旁,内心不免忐忑,终于是咬着牙坚持了下来。仍有三人年岁较小,经不住压力,立马哭着喊着找妈妈,一时之间,倒是缓和了些许气氛。方皓看了一眼队列,发现足足九列有余,大概有九十多人。
“修行一途,首重天资。接下来这第一项测试,就是考察你们的元气亲和度。现在你们十人为组进行考验。凡能在阵中坚持三十息者,成绩合格。若能坚持六十息以上者,成绩优秀。”
他身后的那其余六人立马行动了起来,只见他们个个手持一个长条的棱柱形水晶,站在那块刻着静月坪的石碑四周,将菱柱形水晶慢慢放在地上,随后他们缓缓催动着体内元气。霎时间,那些水晶光芒大放,齐齐发出摄人的光彩。那块静月坪的石碑渐渐模糊了起来,好似从未出现过一般。
这自然不是江湖中的变戏法,乃是观月派的阵法使然。
不多时,已有十人成一列,大步进入阵内。方皓眼睛微微眯起,竟发现那几人入阵之后,便是身影渐变得模糊起来。想来这便是阵法的作用,端得无比奇妙。
不过数息的功夫,便有两三人出阵而来。他们面色有些苍白,看着圈外的父母,竟是掉下了泪水。傅昭远远站着,看着场中那个阵法,不易察觉点了点头,心中叹道:这观月派倒算有些本事。
“十二息,不合格。”
“十六息时间,不合格!”
“不合格,二十一息。”
“凡是不合格者,到我左手边站着去。”那白衣少年声色俱厉,毫不留情喝道。
那些个参加测验的稚童少年们,似乎一下子失去了所有力气。苍白的脸色瞬间煞白,一个个的神情黯淡,眼神也带着痛苦,还有几个眼神里尽是茫然,只有一个人眼神里满是不甘心。
他们挪动双脚,很快就走到白衣少年的左手边,没有谁敢多说半个字。
第一轮的十人中,无一个人合格。即使是其中坚持最久者,也不过二十四息的时间,未能达到合格的成绩。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在第二轮测验的十人当中,依旧是也没有一人通过考验,那十人中,能在阵中苦苦坚持最多的时间,也不过二十七息罢了。
“这一次的参加考验的首子,也太不济事了些。都是一些酒囊饭袋,朽木蠢材不成?”其中一位身穿红色长袍的老者见状,重重摇了摇头,略带几分恼低声喊道。
一旁的青色道袍老者则是淡淡一笑,有些慵懒说道:“潘长老,何必着急呢?这才开始呢。”
“桂长老,你是不急,我又哪里能不急呢?”被叫做潘长老的老者有些不满喝道。
“我观月派摆出三道考验关卡,乃是为了选拔优秀弟子。若是按照门派之前的典籍记载,六十息以上才是合格。如今明明放低了不少要求,那些个朽木蠢材却还是不能通过考验。真是白吃了那么多米饭。气煞老夫也。”灰衣老者脾气火爆,若不是他有意压低了声音,运用某种玄妙手段,只使得身旁之人听到自己的话语。
这些话若是传将出去,对众人又是一大难以接受的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