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月之下,宵禁后的江州城如沉睡的魇兽。
萧府所在安利坊以西,隔着两个坊外便是江州声名最盛的青楼春熙小阁。
阁内头牌倌人白幼薇号称江州群芳魁首,乃是江州妇女提之便咬牙切齿的妖女。
此刻这位群芳魁首正伏在阁楼窗沿,以手杵腮,眉目含情的望着远处屋顶间纵跃的黑衣身影。
“姑娘已经盯了半宿了,一个黑衣小贼罢了,有何稀奇的。阁下来的人好多,姑娘可要出阁作陪?”
一旁伺立的丫鬟不解的问道。
“不见。”
白幼薇头也没回,口中清冷的声音响起。
春熙小阁内,一众慕名而来的文人雅士、达官贵人或两两相对,或三五成群,看着来走招待的领班丫鬟翘首以待。
“姑娘今夜心情不好,怕是不好相见的。”
群芳魁首自有其傲气,众人毕竟为其而来,听罢自是丧气连连,一时哀怨声此起彼伏。
“不过……”
大丫鬟清了清嗓子,似有下文。
众人忽得静下来,眼中多了些许光彩。
“以姑娘的心思,若是哪位郎君作得个好词句自是欢喜的。”
众人闻言皆是兴起,场内一时吟诗唱词声四起。
大丫鬟领着小厮一一记下送与楼上小阁内,来回往返数回皆被阁中人评为下品。
众人大急,目光相互梭巡,都能看出其中的挫败之意。
“在下倒是有几句,虽只上下两阙,但或可得姑娘欢喜。”
场中众人目光循着声音望去,却是江州久负盛名的徐枕徐夫子。
他平日极少出入此类场合,今夜来此却是受友人所邀盛情难却。
“请夫子速速吟来。”
场中一时寂静无声,都在等着最后的希望。
徐枕也不再谦让,瞥了眼记录的小厮,微微摇头,轻叹一声,朗声颂道: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此诗吟罢,场中先是一阵鸦雀无声,便连抄诗的小厮一时间也忘了向阁上传递此作。
随后众人的议论声瞬间爆发,几欲淹没整个春熙小阁。
“妙,妙啊!此诗之气魄当真世所罕见。”
“何止,依我看,此诗之意境已不现在我等一州一朝之名,负一个古今盛名也不为过。”
……
徐夫子看着站在目光焦点中央,额头滑下大颗汗珠。
他终归是个地道的读书人,此时众人的反应之剧烈,令他心中生出浓浓愧疚之感。
“哎,着实惭愧,此作,非老朽所作。”
众人本是议论的兴起,听他如此说具皆讶异地看向他。
“徐夫子莫要谦逊,此作我等闻所未闻,当是新作才对。若不是您老所作,那为何我等从未听闻。”
“哎,实不相瞒,老朽白日间刚去过府衙内院。”
众人一阵沉默,表情或多或少带有些许呆滞。
“难道,夫子也是去应聘蒙师?”
徐夫子无声地点了点头。
“夫子可曾见到那竖子?”
徐夫子点了点头,旋又摇了摇头。
“那此诗?”
“人没见着,但诗却正是此子所吟。”
场中再次陷入沉默。
倒是一旁伺立的大丫鬟面色一喜,瞅了眼身旁的小厮,嗔怪道:
“你这小龟蛋跟着愣什么,刺史家的小郎君又有新作了,还不去报与姑娘。”
……
与此同时,江州城屋顶间,陈浪急速纵跃,直奔江州府衙而去。
【诡夜宴杀之劫终结,劫数加五】
陈浪听着脑海中熟悉的天音,心下一松。
三年了,终于又可以努力了。
看着天书上多出的八点劫数,他略一沉吟。
如今的功法术法还是浅显了些,继续提升却不知会有何变化。
沉吟之间,他选择先提升神通一项,毕竟金蝉元灵神通作为本命神通,自是要作为核心培养。
况且,功法术法尚能凭自身修习,唯独这门本命神通,目前看来,仅能依靠天书提升。
想通了这点,陈浪也不再犹豫,当即便启用天书推演神通。
霎时间,一副水墨虚影跃于天书之上!
【汝与三五好友出城沿江踏秋。忽觉风云大作,霎时间,天地一暗,云丛中似有雷鼓声起,伴以天兵之威。】
【汝与友人皆惊,俱言好个天兵战阵。殊不知,当此之时,江中黑影涌动,顷刻间直冲天阵。竟是一头生犄角,身足数十丈蛇形大妖。】
陈浪见到此妖冲出,心中升起些许熟悉感觉,口中低喃一声:黑蛟?
【天兵与大妖战至一团,来往数回合竟势均力敌,却听天兵阵中一神将杀出,令天兵结阵,双手结印于胸前,高呼:神雷助我!】
这一刻,陈浪仿佛置身现场,亲眼看到神将催动天威雷法杀妖之举,浑身气血宛如沸腾般躁动。
【然,神雷轰杀大妖后余势不减,直冲而来。汝退无可退,危机之间悟得金蝉元蜕之法,逃得一命。汝回首间却见相随友人与江州半城之民俱没!】
雷道镇妖之劫!
府衙院墙之上,陈浪的身形缓缓落在院中。
天书之劫有如亲临,搅得他心神剧恸,身形不受控制般半跪于地。
他牙关紧咬,鼻间粗气连连,半晌挤出一句话来。
“好一个天庭之威!”
然而令他如此震怖者,并非神雷瞬间湮灭黑蛟之威。
而是那半城之人与自己那也许从未有过的友人,在天兵神将手下宛如草芥。
陈浪清楚这或许只是天书的一次模拟而已,当不得真,但心中的悸动却真实的烙印在深处。
他定了定心神,长出口气,强行将注意力转到新得的金蝉神通之上。
【金蝉元蜕之法:消耗半身元炁蜕化元灵,所蜕元壳依然保留于化身之内,危急时刻可强行施展用以保命。】
这法门……
陈浪心念一动,意识沉入尚留在萧府的化身之中。
依着脑中记忆,他尝试着御使元灵施展元蜕之法。
刹那间,陈浪只觉脑海中泛起一道白色闪电,好似自己的灵魂都被撕裂了一部分。
不过这种感觉仅持续了数息便逐渐平复。
他微微喘着粗气,额头上渗出细密的的汗珠,嘴角略一翘起。
“呵呵,有趣。”
此刻他的脑海中,赫然多出了第三只视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