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快醒醒,天要黑掉啦。”
苏定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迎面就看到一张充满关切的脸。
这张脸很是青涩,但却棱角分明。脸颊上被油墨涂绘出棕红色的线条,一直延伸到耳侧,近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大狸猫。
最为奇特的是那双眼睛,明亮而又纯净,瞳孔也黑的匀净。如果说眼睛是倒映内心的镜子,那么有这双眼睛的人必然拥有一颗无暇的赤子之心。
苏定呆了呆,忽然想起先前的遭遇,慌忙从地上爬起身来,扭头向庙外看去。
外面是一片空荡荡的,那条大蛇已经不见了踪迹,也不见那头狐狸精的痕迹,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好像在做梦。
此时月亮已经半落进群山的怀抱里,远处隐隐约约有嘶吼声传来,邪祟已经开始游荡了,苏定远远地看到有扭曲模糊的影子在远处的树林里一闪而过。
“哎,你在看什么,外面除了邪祟有什么好啊?”
清脆的少年声音自庙里响起,苏定将头转回来,才发现庙里多出一个狸猫脸绘的少年,那少年一直在看着他。
“你……你是蛮族?”苏定迟疑出声。
面前的少年穿着兽皮衣服,脸上还是那道奇特的狸猫脸绘,后发则被一束红绳给细细的扎了起来。苏定曾听村长爷爷说过南荒有一个种族名为蛮族,他们隐居于不可知之处,装饰正如眼前的少年一样。
“是的哎,我的确来自蛮族,名字是蛮小铁,你叫我小铁就行,我不介意的,族里人都这么叫。”
少年嘴角上扬,大概是没想到有人能在这里认出他,他的眼睛变得很是明亮,像是中天的圆月。
“到这里前什么地方我都走过,但他们都没有认出我来,甚至连蛮族都没有听说过。你是我第一个认出我的人。喂,你的名字是?”
“苏定。”
“我们在这里相遇是很有缘的,一起做朋友吧。”蛮小铁伸出右手,眼中满是期待。
“这……”苏定第一次碰上这么自来熟的人,他迟疑地看着对方的平摊的手,白中通红,有一种玉石的质感。
他还是伸出手来,盖在对方的掌心上,与蛮小铁十字相握。蛮小铁的手很是宽大,有一种灼灼的热意,像是冬日里的一个小暖炉。
“太好了,我们这就约定好了,以后我们就是好朋友啦。”蛮小铁的眼里发出亮晶晶的光。
“嗯。”苏定望着这个新结识的朋友,不知为何感觉心中有暖流流淌。
这就是屠爷爷说的朋友吗,这种感觉还真好,苏定心中这般想着。
“对了,你知道这庙门是谁拆掉的嘛?真是该天打雷劈啊,我费了很大劲才找到的门。”蛮小铁忽然提起庙门,说话时语气有点愤怒,拆掉庙门在南荒是一种很恶劣的行为,因为这会给夜宿夫子庙的人带来危险。
苏定也想起庙门这一档事,他往庙门处看去,那里已经重新装上了大门,大门上浮现金色的文字,正是原本的那个。
“我不知道,我来之前夫子庙的门就已经被人换过了,那个假门差点害我死掉。”
苏定心中万分感叹,如果不是因为那条黑蛇,他只怕会丧命于那条狐狸精的爪下。想到这里,他又通过窗棂往外看去,外面确实没有黑蛇的踪迹。
为什么黑蛇没有对他下手,苏定百思不得其解。
“我刚才昏倒前在庙外看到了很大的黑蛇,有像一座小山那么大。”苏定告诉蛮小铁他在昏迷前遭遇的事情。
“哇,山大的黑蛇?”蛮小铁一惊,他没听过南荒有这样的异兽,“你是说真的吗?可是我来的路上没有看见黑蛇哦。”
苏定很是吃惊:“不是吧,那蛇真的很大,应该远远的地方都能看到才对吧?”
那条蛇都像一座小山那么大了,只怕百里之外都可以看到这条蛇,但蛮小铁却说他没有看到黑蛇,难不成这黑蛇只有他能够看见吗?
蛮小铁想了想,找到了一个还说得过去的理由,虽然这理由在苏定看来并不靠谱:“可能是走了吧?毕竟你已经昏迷了一炷香,刚才都快把我给吓死啦。”
“我昏迷了一炷香?有这么长吗……等等,香!”
苏定惊醒,发现自己刚才忘掉了最重要的事情,连忙往香炉看去。好在香炉上面还插着线香,夫子像依旧发出温润的光。
不过这不是他带来的线香,看来是蛮小铁心细,及时换了线香。
苏定松了口气,庆幸没有断香的情况发生。
祭拜夫子庙最忌讳断香,也就是在线香燃尽后没有及时换上新的线香,这会让夫子庙降下的庇护之力消散,使一切都前功尽弃。要想让夫子庙再次降下庇护之力,就必须要重新进行上香。
这样一来,就很可能在月亮落山夜晚来临前无法完成完整的启灵,躲在庙里的人就有可能被冲进庙里的强大邪祟给吃掉!
“还好蛮小铁你换了香,不然一切都要完了。”苏定心中是一阵后怕。
“我是南荒人,自然也懂南荒的规矩嘛。”蛮小铁拍拍苏定的肩膀,让他放轻松,“今晚是百鬼夜行,邪祟将会变得很强大很强大,所以我们今天晚上要小心点哦,你身上带够线香了吗?”
苏定点点头,他在出发之前就准备充足了。
“那正好,今晚我们一起守夜,你就站在我身后。我养气可是大圆满啦,如果真有什么邪祟冲进来,我就在前面保护你哦。”
蛮小铁果然是很热心肠的少年,让苏定十分感动,想上去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但他注意到蛮小铁话里的某个词眼。
“养气?那是什么?”
蛮小铁很是震惊,眼睛瞪得很圆,那狸猫般的面容浮现出不可思议的神色,像是被苏定给吓到了。
“你居然不知道养气?你家中长辈没有跟你讲过修行吗?”
蛮小铁上下打量着苏定,他今天刚知道南荒居然也有人不知道修行。
“呃,平时他们都是教我读书练武,没有说过修行的事。”
苏定有些惭愧地低下头,看蛮小铁的样子似乎南荒人人都知道养气,但天可怜见,村里人确实未曾给他讲过修行一事。
“啊?那你还往外跑,你没有修行在外面会很危险很危险的。”蛮小铁无奈扶额,他是第一次见到这样胆大的人,身上没有任何修为一个人还往外面跑。
“因为我拿到了入学贴,村长要我去启明书院念书。”苏定解释缘由。
“启明书院?是那个启明书院啊,可是今天书院报名就要结束了啊。”
仿佛有一道雷从天而落,直劈得苏定浑浑噩噩,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报名结束?今天?那……那我怎么办?”
苏定脸上变得慌张,额头一下子冒出冷汗。
“为什么不早一点出发?”蛮小铁问道,同时心中觉得苏定长辈真是不靠谱。南荒人都知道,在南荒赶路是要提前动身的,因为南荒是经常有危险出没,行人不得不多花时间避开危险。
“我是半个月前出发的,村长说我十来天就可以到达书院。我是第一次出发,可是我迷路了。”苏定有些不好意思。
蛮小铁有点无语,在南荒居然会有路痴?苏定口中的那个村长也真是心大,居然让一个路痴小孩子一个人去上路,真不怕他遇上危险吗?
“你村里没有人陪你吗?你的父母呢?”
“我是被捡来的孩子,村里大人只有几个爷爷和婆婆他们。我还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但他们都到村外去了。”
蛮小铁顿时同情起苏定起来,他没有想到苏定的经历居然这么可怜,是个孤儿,村里只有几个老人照顾他长大。
不过这个村子真的存在吗?南荒向来危险,尤其是在夜晚游荡的邪祟更是会追逐人们将他们吃掉。人们为了对抗危险抱团起来,因此形成了大大小小的村落,南荒这边的村子最小的都有上百人。
而苏定说的村子好像不到十个人,还大多是体弱无力的老人,真不知道这个村子该如何度过晚上?
蛮小铁这般想着,却没有说出口。
“到时候报名就已经过了,你想怎么办啊,如果你要回去我可以陪你一起哦。”
“齐爷爷说他在书院有相识的老熟人,我只要把入学贴交给他就可以进入书院了。可是报名结束还能进去吗?”
“什么,那不就是邀帖吗?”蛮小铁睁大了眼睛,显然很是吃惊,“你齐爷爷好厉害的,居然能弄到一张邀帖。”
“邀帖?齐爷爷给我的是邀帖?”
苏定也很吃惊,从包裹摸出一份帖纸。蛮小铁也凑上去,跟着看这一份帖纸。
帖纸封面是端端正正的四个大字——“启明书院”,下面还有龙飞凤舞的落款。
“程无道”。
“这是书院院长的名字,这明明就是邀帖嘛。”蛮小铁伸手去触摸那道帖纸,吃惊的同时也很高兴,“苏定你有了这邀帖你就可以直接进书院,你爷爷真的很厉害。”
“啊,是这样吗?”苏定挠挠头,“可我觉得齐爷爷他就是一个普通人啊,没有你说得那么厉害啊。”
“真的很厉害的,你不知道在外面有多少人想求这份邀帖,求都求不来哩。”
“也就是说我可以进书院了?”苏定翻看着手中的邀帖,这份邀帖真的有蛮小铁说的那么厉害,能让他直接进书院?
“我刚好也要去书院,可以和你一起结伴去上路。”蛮小铁向苏定发起邀请。
“嗯。”苏定答应了。
“那正好,明天上路我就跟你讲讲书院的事”蛮小铁眉开眼笑,忽然他仿佛听到了什么动静,一下子变得很严肃。
“等等,外面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