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跃时间与星河(1 / 1)

晨曦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房间,一旁的钟表传来报时声。

“时间,中午12点整。”

顾明哲从床上坐了起来,疲态覆盖于他的眼帘上。昨天晚上他并不打算入睡,避免后脑勺的盆栽趁自己睡着时又动些歪脑筋。但是,由于劳累过度,他还是在不知不觉中无意识地入睡了。

奇怪的是,那个反复无常的梦,从昨天开始就没有再出现于自己的脑海中。

顾明哲触碰着额角,有些汗痒。他随手梳理了一下头发,却搓出了一团难以描述的粉末状物体。

“你终于醒了。”树哥懒散的闭着类似眼睛的器官,在强烈的阳光下光合作用,“来,吃了这些有机养料。”

空气沉默了片刻,顾明哲从床上站了起来,一声不吭地走进了浴室,浴室的门关上不到十秒钟,就传来树哥的嚎叫声。

“嗷嗷嗷!!!你在做什么!?”

“洗头。”

“停下,给我停下!让那些剧毒液态无机化合物离我远点!你这个没有基本安全意识的低智力生命!”

“再等会。”

“等不住了等不住了!-Warning--Warning--,核心正在遭受全方位打击。”

“好了。”顾明哲包着头巾面无表情地从浴室里走了出来,后颈上的树哥拼命拍去表层的水珠。

“一点也不好,没远见的个体,你知道刚才自己在做多么愚蠢的事吗?”

顾明哲好像发现了什么,说:“你的抗水性似乎比昨天晚上高了许多。”

树哥没好气地回答:“那是因为我其他几颗核心都被你这蠢货浇坏了,现在最后一颗还缠在你的大脑里。尽管我的表层比较坚固可以抗水,但也遭不住你这样折磨。快点出发去你们这儿的医疗机构,跟你这样没有远见的社会底层个体缠在一起树哥我早晚有一天得暴毙!”

“知道了。”顾明哲整理了下自己的银色西装外套,系好领带,然后从衣柜里取出导盲犬的盲杖和钱包,朝门外走去。他迈出家门的一刻,突然回头,仿佛想起了什么。待给家中的导盲犬准备了食物后,才锁门正式离开。

不会后,顾明哲到了城里一家比较知名的诊所。

诊所的医生年龄比较大,留着一个M头秃沟。一旁的电视机播放着一场令人不安的灭门惨案。

“根据最新警方的犯罪现场分析报告,受害者的女儿在五月前就已被『失落者』残忍杀害。『失落者』在谋害这名未成年少女后,寄生于其尸体内并伪装成了她的模样,进入受害人的家庭。最后酿就出如今的悲剧。在本次案件中,受害人一家没有察觉出女儿的异常,不知不觉与怪物共处了一百五十多天。而令人担忧的是,许多『失落者』对人类的模仿和学习能力仍在显著增强。它们已经寄生于人类社会。请各种民众留意身边任何亲近或熟悉的人,一旦发现其具有不符合人类的特征或行为,立即躲到安全的角落发送求救信息,等待专业人员处理。”

树哥瞧了瞧电视机上的内容,瞪大白色豆豆眼样的视觉器官说:“卧槽,听上去好恐怖。希望这附近没有『失落者』。”

而诊所电视上的新闻栏目,又十分配合地科普道:

“『失落者』是近几年开始出现的一种危险生物。它们形成于动植物、微生物甚至非生命物质通过未知因素的突变性转化。据专业人士分析,这类生物具有跟人类一样的思考能力,却不存在任何情感。『失落者』对于人类行为的模仿仅仅只是出于为杀戮本能而服务。大部分『失落者』不具有直接拟态成人类的能力,它们一般会先通过欺骗手段杀死目标并寄生于体内。在取替受害人的身份后,它们会读取残存的记忆,模仿受害人生前的样子并如毒虫般渗透人类社会。”

听完新闻栏目的科普,顾明哲后脑勺上的树哥十分严肃地说:

“听见没有,没远见的个体,『失落者』随时都隐藏在我们身边。依据树哥我多年的精确判断,你前面的那颗M头很有可能是隐藏的『失落者』。所以树哥我提议立刻发动特别军事行动,击碎这个对我们存在潜在威胁的危险生物。”

“这里谁更像『失落者』,你应该昧心自问。”顾明哲用低沉的声音回答。

“嗯,还好树哥我是诚实的生产者,从来不会撒谎。”

诊所的医生此时终于看到门口有人,高声问了句:

“看啥子毛病?”

顾明哲没有说话,他直接坐在了医生面前并低头指了指自己后颈上闭着眼睛光合作用的树哥。

老医生看到树哥后,惊得目瞪口呆。

“我咧个乖乖,你把自家萝卜插脑壳里了?”

顾明哲摇了摇头,说:“这不是萝卜,是一种肉食性植物。”

“你被这萝卜给寄生了?”医生继续问道。

顾明哲点了点头。

“让我检查下。”医生拿出一根棉签,试探性地戳了几下哲后脑勺上的植物,“萝卜”没有反应,仍然闭着眼睛光合作用。医生用力戳了一下,“萝卜”苏醒并用两张扇形叶片作出张牙舞爪的姿势,并大骂了一句生物电波:

“低等生命,再戳我会把你从原子层面抹除。”

医生沉思了一会,对顾明哲伸手说:“来,我给你把把脉。”

顾明哲愣了一下,不是很情愿地伸出了右手。医生握住顾明哲的右手摆弄了几下,便叹气道:

“这种病非常严重,若想治好得去做大手术才行。”

“......大概需要花多少钱?”

“至少得三十来万吧”

“......”

医生看着顾明哲,突然说道:“看你这样,应该拿不出那么多钱治病吧,其实老夫还有一个法子。这是我祖上传下来的《徐氏老方》,上面记载了成百上千种疑难杂症的治疗偏方,老夫亲测过,非常灵。医者仁心,老夫不忍看你这样被病魔缠身,所以考虑将其低价卖你,这可是违背祖宗的决定......喂,别走啊,你还没有付问诊费呢!”

顾明哲走到诊所门口,关门离开前他回答了一句:“你更适合当法医。”

顾明哲头也不回地从诊所里走了出来,背后的树哥似乎没有在意他们的对话,醒来后懒洋洋地说道:

“呼,睡了好久,这里的阳光真是微弱,物质转化过程一点也不舒服。我提倡移除臭氧层和电离层,让地表直面恒星的电磁波......没远见的个体,你们人类都没有视觉器官吗?平时是怎么判定方向的,超声?还是生物电波?......你怎么还摆着一个批脸,真是无聊。你难道没感觉过一个肉食性植物会说人类的语言很奇怪吗?其实我可以向你坦白真相,我是这颗星球内核地心文明的一名高等公民,来到这里是为了向人类发出最后警告.....喂喂喂,干什么呢你!?”

顾明哲没有理会背后那个话特别多的盆栽,他走进公用电话亭,熟练地拨通了研究所的号码。

“嘟...嘟...你好,这里是努望大学的生物研究所,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吗?”

“我被一个会说话的肉食性植物寄咳......咳咳咳。”

“抱歉先生,刚才的话我没听清,可否再复述一遍?”

“你们的存在就是个错误,人类。”

“先生您...”

“我是地心高级文明的代表,传达地心至高无上的意志。人类,我们默默地观察着汝等在地表上蔓延、繁衍,最后失衡。这颗星球可利用资源正在因为你们的贪婪而耗竭。你们把战争的火焰肆意蔓延于整片大地......咳咳总之,作为地心文明的高等公民,我向你们人类发出最后的通牒——交出你们的地表,然后原地自杀滚出这片物质世界。否则,等我们文明的军团亲自降临,你们脆弱不堪的防线将会被轻易撕碎,而你,电话对面的小妞。作为一名普通个体,你将会随你们种群统统付出代价——被做有机肥料,给我们文明种群作养分用!”

“嘟...嘟...”电话传来挂断声,估计研究所的接线员现在正暗骂着这是哪个无聊的人在恶作剧。

顾明哲摸着喉咙,不断咳嗽:“咳...咳咳,混蛋...咳咳。”

树哥摇摇身子,用叶子做了个摊手姿势说:“这能怪我?都跟你说了我宁可被抹除也不会去什么研究院的,更没想到你突然就直接打电话,只能通过操纵声带这种手段来阻止你了。”

实际上,顾明哲咳嗽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声带被操纵,而是此时此刻,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一种强烈的刺激感,疯狂地撕扯着自己的大脑,使他的思维变得混沌一片。他用力捂着头,这种强烈的感觉既熟悉又痛楚无比,好像在某个不愿回忆的深处,他曾经历过类似的情形。

“是梦中的......”顾明哲身体摇晃了几下,随后“扑通!”一声跌倒在地,失去意识。

“卧槽,你怎么倒了!?我只是操纵了你的声带,可没有断过你的生物电啊。嗷!起来,别给我死,要死也等我从你身体里出来以后自己找个地方死!呼吸,给我有氧呼吸!等等,供氧排碳都正常......吓死我了,原来只是晕倒了而已。还好还好......来到这里第一次寄生就整上这么个宿主,纳素,出师不利啊......”

顾明哲晕倒在电话亭中,他的意识随着大脑剧烈的疼痛逐渐模糊。

他感到,自己的身体很轻,意识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

自己虚无而颓废的空壳,立在戈滩荒芜的一角。在那天夜里,白色的黎明却始终没有到来。

阴冷的寒风如同冤魂般熄灭了手中提灯微弱的灯火,但你依稀地记得这里从来没有过风。

那一天,太阳没有升起。你逐渐知道,天空已经死去。

你听到了遥远的天际,传来鲸鱼般深邃空灵的鸣叫声,如果鲸鱼的鸣声来自于深渊,那你相信这道远古的声音,来自于缥缈的星海。

鲸鸣声消逝而去,巨型天体的运转紧跟而至,沉闷而压抑。这道庞然大物的每一次自转,可怕的引力仿佛都要将你的身体连同脚下的土地撕裂为碎片。

世界已有的秩序在这瞬息间彻底化为残骸,强烈的未知因素将已知世界摧毁得支离破碎。

未知,这个人类自野兽时期就恐惧的事物,此时已如道道冰冷的锁链,将你的心灵囚禁。

你擦去了额头冰冷的汗珠,抬头凝视着即将死去的天空。

群星在混乱中归位,旧秩序在愚妄中瓦解。祂正在靠近,祂放声歌唱。

祂来了祂来了祂来了祂来了祂来了祂来了祂来了。

天穹如同被不知名力量所击碎,出现了三条骇人的裂缝,它们宛同被撕裂的伤口般猩红。天空的碎片化为了黯淡的流星,落入深海,被未知所吞噬。

随着一道巨响,天亮了,然而那并不是太阳的光芒。

骤然间出现的强光刺激着你的双眼,无法用人类语言念出的怪核之声扰动着你的心神。

天空的碎片,刺入了你的体内。裂缝的深处,出现了一颗巨大的球状体。

祂巨大的眼睛,以一种不可名状形式扭曲。

你感觉身体已不再属于自己,每一存肌肉、每一块骨骼,乃至每一个细胞都似乎在骤然之间脱胎换骨。意识则在这转瞬间游离开来,它不再被时间的河流或空间的界限所束缚,它飞越了无数空间和星河,穿越了无数生灵的叹息与欢笑,最终抵达了宇宙的尽头。

祂的全貌无从描绘,超越了所有语言和认知的范畴。

你知道自己的命终之日已经来临,祂没有打算给你留下更多时间。

出于人类感官的直觉,你感知到,在这场梦境结束后,自己将会死去。

在混沌与秩序的交界,各种维度的极限被彻底粉碎。

时间不再是匀称的线条,而是成群结队、纠缠成球的结构。在这里,时间线上的每一点事件都和可能性的无限扩张融为一体,原本在宏观世界中的确定性在这里丧失了意义。物质与能量同样经历了变化,它们非固非液,以奇异的量子态存在,又以激荡的波动扩散到每个角落。

宇宙正在经历一场史无前例的大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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