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因为唐婉婧也有她母亲一样的遗传病，天生体弱阳气不足，所以被鬼怪给缠上了。
她起初也吓了一跳，好在后来发现这个年纪相仿的小女孩的鬼魂并没有伤害她，反而像是缺少玩伴太无聊，所以找上了她。
渐渐地，一人一鬼成了好朋友，无话不谈。
只是在那之后的某天，那鬼魂忽然说道：“你不是一直怨恨你的父亲吗？我可以帮你戏弄他一番，让他得到教训。”
“不过你需要按照我的要求做，让我上你的身。”
唐婉婧没有多想便同意了。
当晚，她在半夜时分时，独自坐在镜子前面梳头，旁边点着三根香烛，一长两短。
梳着梳着，借着昏黄跳跃的烛火，忽而看见镜子里面的脸不知何时变了，变成了那鬼魂的模样。
那眉眼弯弯，嘴唇抿起，似是在透过镜子对着她笑。
虽然有些不安，但还是按照约定，颤抖着手握紧梳子，继续着仪式。
渐渐地，那握着梳子的手逐渐平缓下来不再发抖，她那原本不安的神色也慢慢展露笑颜，眉眼弯弯，小嘴抿起，和镜子里的人一模一样。
附身完成了。
旁观着这一幕的陆钦不禁皱眉。
而鬼魂也的确如她所说的，对唐老爷进行了一些戏弄。
首先便是运气不知怎的变得很差，走在路上都可能摔跤。其次是仕途也受了些波折犯了些错误，虽然没有被一撸到底，但今后估计也难有进步。
而且还被牵连贬去一个偏远地方做个小官。
没过多久，他的头上便是多了许多白发。
本就习惯板着脸，如今脸色更差。
如今唐家已然式微，家中原本来往的宾客少了许多，生怕被牵连关系。
临出发上任之前，他将依旧被附着身的唐婉婧喊到书房里，没有回头看她，只是背对着，看着墙上的一幅仕女画，良久后方才轻叹一声。
“往后的路，要靠你自己走了。”
计划非常成功，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自由。
女鬼在满足了愿望后，也并没有长久霸占她的身体，如约离开，尽管笑容间带着几分看不懂的戏谑。
她从这时候开始，才算真正地开始自己的人生。
用攒下来的钱买了个小院子，学着种菜种花。
之前在父亲的严厉教导下学会的那些读书写字的技能竟也派上了用处，给一些不识字的人读书写字，也算一点谋生的手段。
只是那时候，却意外发现不少人对她都颇为客气，无论是附近的百姓还是那些巡街的官差等人，都会有意无意地对她关照一二。
她好奇询问原因。
只是回答却出乎意料。
“你是唐大人的女儿吧，唐大人可是个好官啊！他在的时候，我们都能安居乐业，夜不闭户……”
“对对，有次我家的娃丢了，唐大人亲自带着人帮忙去跋山涉水地找回来，我一个区区贱民何德何能……”
“唐大人还经常在灾年的时候开仓赈粮，甚至把自己的钱都贴进去，就为了饥民们能多吃一口饭。我等下属都看得十分惭愧感动……”
“唐大人虽然受了冤枉被贬走外地，但我等受了恩惠，又怎能让他的女儿在眼皮底下受了委屈呢？”
“对啊，那我等岂不是成了猪狗不如之辈？以后唐姑娘你有什么麻烦尽管开口，唐大人曾救过我爹娘的命，我们必定也以命偿之！”
百姓们的交口称赞历历在目，始终萦绕耳边挥之不去，唐婉婧晚上有些睡不着觉了。
她发现自己似乎做了一件错事。
看着那些热心帮忙的百姓们的淳朴笑容，她只觉得如此刺眼，受之有愧，心脏一阵抽痛。
天有不测风云，她生病了。
病状和当初娘亲的很相似，看来应该是一种糟糕的遗传病。
虽然有不少大夫因为唐大人的名声而主动前来免费看诊，但病情已经十分严重，药石无医。
似乎是之前那女鬼上身导致阴气加重，病情提前爆发且更加严重。
也可能有她心情受了打击而一蹶不振的缘故。
短短一年之后，她便因病去世，在周围百姓的有钱出钱有力出力的帮助下，和她的娘亲合葬一起。
不过梦境到这里却依旧没有结束。
陆钦看着眼前的画面转变之后，一座山头出现在眼前。
那里便是她的坟墓，夜色下一道略显虚幻的身影漂浮在坟头，又似是无家可归的游子。
“这是……变成鬼了？”
他有些意外。
难道诡异并非是天生的？
在他沉思之时，唐婉婧则是处于一种茫然的状态。
她不知道该去往何处，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而娘亲却不在。
是自己有一口气咽不下？还是仍有生前遗愿没能完成？
如此日晒雨淋两年之后，她的魂魄几乎已经淡到仿佛随时都会消散。
若是没有什么意外，或许那对她而言也是一种解脱。
但就在这天的傍晚日暮之时，一道拄着拐杖的苍老身影在仆从的搀扶下，缓缓爬上了这座山头，望着她的墓碑久久不语，只是沧桑一叹。
是之前被贬外地的唐大人终于得到允许，可以回来探亲了。
而回来的第一件事，却是来这里给她们扫墓。
她有心想要为自己的错误道歉，可惜以她如今的状态，即便是站在他面前，也不能让对方看见她的存在。
只能呆呆看着对方，拔了坟头长久无人清理的杂草，随后摆酒上香，又点火烧了些纸钱，望着墓碑出神。
“绣蓉……女儿跟你很像啊。”他轻轻丢了一个纸扎的金元宝进火堆中，轻声叹道，“都很漂亮，又很倔强，但又善良，听说活着时经常帮助身边的其他人……”
“但我终究还是没能完成你的遗愿啊。”
他抬头望着天边红霞，目光黯然。
“你临终前让我一定要好好管教她，不能骄纵，要让她好好读书习字，不要和你当初一样只能沦落到以色侍人……”
“你也说，要让她在成年之后便离开唐家，拥有自己的人生。”
无奈一笑，摇了摇头：“但我终究还是做不到啊，看到女儿就会想到你，只能对她的小心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举起酒杯，不顾仆从的劝阻，痛饮一杯，惘然一叹。
“若是你还在就好了。她肯定愿意听你的话，也或许就不会变成如今这般……”
陆钦正专心看着，忽然感觉到了一丝异常。
猛地扭头看去，神情呆滞的唐婉婧的魂魄身上正散发着异样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