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紧张，别在电视上看到一些乱七八糟的就瞎想。”
方悬眼前的茶飘出阵阵香气，在白方平的办公室里，他大气都不敢出一口，他来警局已经三四个小时了，白方平只是喂他喝茶，也没有做什么别的事，但是那些电视上的审讯画面一幕幕的在脑海里闪过。
“白，白警官，我真的把我知道的都和你说了，我真的不是精神病，呃，我也有可能是，你要不真的带我做个鉴定，我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我本人绝对不可能干出那么残暴的事的！就算是我！也是恶魔占据了我的精神！我的灵魂！”
他已经破罐破摔了，把昨天经历的一切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每个细节都讲给了白方平听，他甚至都接受了自己是个连环精神病杀手的事实，只是恨自己没有时间把电脑的浏览记录给删除干净。
“死者苏红敏，女性，四十一岁，江城大学商学院副教授，死因受到极度惊吓耳膜破裂引发颅内出血，死亡时间七月十五号晚十点三十七分，死前曾从事间谍活动，出卖江城大学内信息给他国间谍。”
“你接到的外卖单子，我们也核查过了，确实是苏红敏点的单，但是她人平时根本不会吃这么油腻的东西，更何况点外卖的时候，她已经被害快一个小时了。”
白方平看着手中的案件梗概，自顾自的念起来。
“十点三十七分？？？可是我是十一点左右接到的她的外卖订单！”
方悬就差没有在椅子上蹦起来了，他此刻真心是觉得自己的精神有些错乱，他忽略了白方平说的其他内容，只捕捉到了最与他相关的内容。
“方悬，二十二岁，家住旧区兴安小区302号房，父母于2012年九月失踪，平日里无不良嗜好，无不良交往，无犯罪史，有一舅母偶尔有交流，其余亲戚皆已断交，于2024年六月于江城理工大学毕业，目前从事外卖配送业务。”白方平又翻了翻方悬的档案，“你的档案倒是蛮干净的，你这十几年什么事也没做吗。”
白方平站起身来，回头在档案库里找着什么，翻找了一番又坐了起来，再点了一根烟。
“你父母的案子我好像有些印象，那一年的失踪案，你父母就像人间蒸发一样，那时我才调来这里不久，也没有过多接触，这十几年真是辛苦你一个孩子了。”
方悬听到这些话，眼神似乎有一些触动，双拳握紧捏紧了衣角，想说些什么又没有说出口。
“放心吧，你应该不是什么精神病，你经历的那些东西你也不要胡思乱想了，你的事情也不是我来解决，只能说算你倒霉吧，一会儿会有专人来找你解决这个案件的。”白方平在烟灰缸里抖了抖烟灰，翘起个眼皮望着方悬，方悬在办公椅前，额头都渗出了滴滴汗珠。
“唉，你早餐估计也没吃，昨晚也被吓坏了，吃点这个吧，虽然有点冷了。”白方平从办公桌上拿起自己早上在早市摊买的包子和牛奶，心疼的递给了方悬，他早上就是在早餐摊上，刚付完了钱，就接到了方悬打来的报警电话，那时方悬的语气极其急促，仿佛被什么穷凶极恶的罪犯追赶着，白方平早餐都没来得及吃，从座位上站起，对着电话那头说着话，但是方悬在撂下自己的地址之后，就失去了声音，只有刺耳的声音在手机里回荡，随后电话就被挂断，白方平回拨回去之后也显示不在信号区之中，他只能驱车马上赶回局里，调集警力向丽景公寓而去。
“您好同志，藏乾队正式介入。”
此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一个看似二十来岁的女性出现在门口，向白方平行了个举手礼，她一头短发整洁利落地梳理在耳畔，隐约能看出她的干练和果敢，五官线条分明，眼神坚定而明亮，眉毛修长而整齐，微微拱起，透露出一股不可侵犯的气场。身材匀称挺拔，穿着一条合身的热裤，展现出修长笔直的双腿，搭配一件简约的白色普通衬衫上衣，方悬只敢随着声音浅浅回头瞥上一眼，就像害怕目光侵犯到她一样转过头来。
“已经要到了麻烦藏乾队的地步了吗，上次不是离队来的吗。”
白方平目光微凝，缓缓站起身来，向那人走去。
“离队已全员牺牲，目前由乾来接手此事。”那人向白方平说着什么，内容虽是生离死别之事，却好似无任何波澜。
白方平张了张嘴，又叹了口气。
“没想到这里竟然能出这么大的事，已经多久没看到让你们都棘手的事了，节哀吧。”
“生死有命，这是我们逐祭人的归宿。”女孩摇了摇头，仍然没表露出什么情绪。
“这次逃出域的是他吗？”她又望向呆坐在椅子上背对着她的方悬，询问着白方平。
“我也摸不透啊，我都准备以精神病向上报告了，我都离开你们那多久了，早就没有分辨的能力了。”白方平拍了拍愣住的方悬，让他朝着女孩的方向坐着。
方悬慢悠悠的转过身去，说实话，他基本没见过这么美的女孩，就好像只会存在在梦里的一样，和XHS、WB那种滤镜拉满的美不同，她美得不可方物，像是与他这类人存在什么隔断一般，他是在水里翻腾想学会游泳的猿猴，而对方就像是早已飞升仙界的仙女，两人之间的差距甚至都不止是物种间的，方悬自小的自卑心理又开始作祟，他甚至不敢将目光盯向她。
“确实没错，他身上有域的气息，本来应该被域影响，但是好像有一股看不见的卦气在保护他。”
女孩只是瞥了一眼方悬的三庭，没有将目光再停留在他身上一秒。
“那他应该就可以洗清嫌疑了吧。”白方平试探性的问着，方悬虽然听他们说的云里雾里的，但这一句却是他实打实的利益，顿时竖起耳朵听着。
“要和我们回村里，藏自会对他做出判断，不用记挂，若无嫌疑，自会忘忧。”女孩依旧是毫无感情的一般回答着。
“那他就交给你们了，有大名鼎鼎的藏出手，倒是不用我担心什么，只是这件事真是扩散的越来越快了，才不到一个月，都已经六起了。”白方平回到办公椅上，大咧咧的向后靠去，事情已然转接给他们，就不是他一个小小警察可以操心的了。
方悬还是愣愣的坐在那，脑子还没消化过来他们说的什么东西，他顿时有些天旋地转，他们说的就好像小说里的内容，难道自己昨天真的是撞鬼了，什么域，什么卦气，莫非自己是什么九天真龙附体，自会转危为安？
“那个...我想问问，我要做什么。”方悬弱弱的举起手，像小学生提问问题一样。
“不用提问，跟我走，自会还你清白。”女孩没有转头再去看方悬一眼，只是转头向门外走去，方悬无奈的回头看了看白方平，白方平向他投去一个自认为靠谱的微笑。
“你放心的跟她走吧，总之你应该不会有事的，该吃吃该喝喝，过了今天你应该就会回到应有的生活轨迹了。”白方平向方悬说着，方悬虽然有些迷惑，这时候也只能顺应，连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冠，慢慢的跟在女孩的背后。
女孩的脚步很轻盈，像是没有体重一样，每一步都好像踏在云朵之上，不留下一点痕迹，方悬从昨晚经历那件事醒来之后，感觉自己的五感确实灵敏了许多，能闻到很远的味道，又能听见很细微的声音，但女孩走的每一步，都好像不在这个世界上一样没有留下什么声音。
跟着女孩走出警局，刺眼的阳光射下，方悬下意识的用手挡了挡阳光，女孩的声音在阳光下更加耀眼，即便是在身后跟随，方悬仍然不敢直视她的背影，就连注视都怕是一种亵渎。
在街上绕了几圈，方悬跟着女孩走到了一个破旧的老小区前面，方悬认得这个小区，这小区已经是上个世纪末建成的了，最高的有六层，却又没有电梯，每次方悬送外卖到这个小区都要费了老命的爬上六楼，这个小区现在已经没有多少住户，据说大多都签了拆迁协议已经住到安排的新安置房里去了，剩下的都是一些老顽固，或是待价而沽的投机者，本就破败的小区显得更加萧瑟。
虽然很疑惑为什么要来这么一个奇怪的地方，但方悬也不敢问，只能默默地跟着女孩走着，进了小区没走几步，就看到了一栋楼的一楼有一个门前挂着一个八卦镜，旁边还挂了个牌子写着算命八字星座塔罗，破旧的老屋阴沉沉的，老屋的前面还有一颗宽两米的超大榕树，榕树的周边还有一个小小的法坛，不知在供奉着什么，上面三炷香飘着烟，方悬震惊的看着这里的环境，怎么也想不到这里能和他的处境有什么关联的地方，这一看就是一个江湖骗子呆的地方吧！也许程詹宇说的那种跳大神的骗子的生存环境都比这里好，甚至还把星座塔罗都挂了上去，业务范围还挺广。
就在方悬还在内心吐槽的时候，女孩站在老屋的卷帘门前驻足，敲了三下门，方悬只能愣愣的站在后面等待着，不过片刻后，卷帘门后的机械卷动就滋啦滋啦作响着，在方悬听来这声音有些许大而刺耳，他露出了一点点奇怪的表情，忍受着这股感觉，不多时卷帘门被完全打开，一个打着哈欠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沈婵，你说出去带人回来，我还没睡多一会儿呢，这么快就回来干嘛，年纪轻轻的不能摸会鱼再去逛逛街吗，做你这个年纪该做的事。”
一个看似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说着话打着哈欠揉着眼睛走了出来，方悬抬头望去，这人脸上略显胡茬，五官也看着平平无奇，长发随意的披散在肩上，本该扎着发髻的地方胡乱的插着一只木头发簪，穿着一身邋里邋遢的道袍，眼神有着散不去的疲惫，方悬只看了一眼就给他定性。
骗子！
方悬甚至都开始怀疑自己刚刚去的警察局是不是骗子开的了，不会是用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给他下套，然后骗他他被鬼神附体，然后又要给他开一堆符水、香灰之内的来治病，想到自己小时候村里就有不少被这些假道士骗的倾家荡产的人，方悬动起了马上跑路的心思。
沈婵？这是那个女孩的名字吗？
方悬心理活动跳脱的很快，又把思绪停留在了女孩的身上，虽说其不可远观不可亵玩焉，这般冷艳的女孩配这般清丽的名字实属满分。
方悬暗暗的给女孩的名字打了分，又抬头悄悄的迅速的瞥了一眼沈婵的脸色，沈婵的额头冒出青筋，猛地抽了一下，没有搭理那个假道士，甩甩手朝卷帘门里面走去，假道士又打了个哈欠，没有理会她，转头看向了方悬。
方悬还停留在胡乱的思绪中不可自拔，假道士望过来的一瞬间，他的每块神经都好像瞬间传来了危险的讯息，每个汗毛都竖立起来，他吓得往后一跳，看着假道士的脸。
“你就是沈婵带回来的人啊，这气息确实是从域里出来的，你是怎么办到的？”
假道士围着方悬转了几圈，方悬好像被野兽盯上了一样，没有做任何动作，只是怔怔的让假道士观望着，假道士一直围着他转着圈圈，忽然又猛地对方悬吸了一口气。
方悬整个人都要被吓呆了，这假道士不会是什么小众性向者吧，他很想向后逃跑，但是又发挥不出来什么力气。
“果然是卦气的感觉，奇怪，你身上怎么会有卦气呢。”
假道士疑惑的望着方悬，方悬也疑惑的望着他，云里雾里的接受着他嘴里道出的信息。
随即，假道士又捏了捏自己的胡茬，忽然以极其惊人的速度莫名的拔出一把桃木剑点在方悬的额头上。
这一切都好像发生在一瞬间，方悬都没看清那把剑是从哪里掏出来的，当那把桃木剑点在他的额头的时候，他只觉得万分的通透，一切过往的记忆在瞬间波动，流转过，他的思想从这一刻开始倒退，一年，又一年。
在他回想到十岁那时发生的事时，像是一块九天而落的巨石冲击在了如山峰硕大的钟磐之上，一声滔天的声浪在桃木剑的剑锋上激荡，假道士的神情忽的变得有些严峻，方悬也从那种时光的流转中逃离出来，像是溺水的人找到了空气一般贪婪的呼吸着。
“奇怪了，奇怪了，竟然被打断了。”
假道士原地转了数圈，像是在思索着刚刚发生的奇异，方悬仍然懵懵的看着他，忽然一瞬间一股剧烈的疲惫感也传入他的感官，他瘫坐在地上，大口的呼吸着。
假道士看了看瘫在地上的方悬，使劲挠了挠头皮，像是在思索一道难题的学生，想了片刻后又右手一勾，他和方悬就消失在了原地，那扇老屋的卷帘门又缓缓的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