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间,大铁椎四周是密密麻麻的弩箭,更危险的是王戍划来的一戟。
大铁椎单手拿起车架,大合大开,一个横扫。
挡下来多数弩箭,大铁椎身受箭伤却是一声不吭,手里的暗金车架借着惯力,往上斜挑。
王戍气机激荡,流转不已,要一击诛杀了大铁椎。
“斩月华!”
旁人不知所云,秦沫感受到了方术那种特殊的气机流转,更惊讶与自己听得懂方术名字。
方术名字正是金文,练气士气机流转,控制肌肉,顺遂气息,呼出声音,平添几分方术的威力。
王戍长戟如电,划出一道弯月,渲染光华无限,也是杀机无限。
咣的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暗金车架一分为二,尘埃落下,大铁椎齐臂而断,王戍面色苍白,未到凝神期,强行施展这个方术对他负担不小。
“啊!”大铁椎一声大喝,一手抡起铁锥,向着真正的车驾掷去。
王戍怒目圆瞪,目眦尽裂,一戟跟着掷出,想把铁锥截下。
月华撒旷野,照的银白的铁锥如同流星一般。
铁锥更快一步,砸向车厢,轰隆隆,真正的车驾已是一片废墟。
完了,秦皇死了!
诡异的沉默凝聚在夜空中,所有人像是提线木偶般,一动不动。
月光皎洁,却照不到人心底的深邃幽暗。
小太监不疾不徐地小步走了出来,“秦皇根本不在车队里”,神色坦然,丝毫没有之前的慌张模样。
恭敬的走到错愕的王戍身前,“王世子,还不快把他拿下”
王戍恢复镇定,招呼玄甲重骑将大铁椎结结实实的绑了起来,小太监瞥着大铁椎,用手轻拍着大铁椎的脸,“先给你止血,到时候玩意多着呐”
王戍眉头一皱,“士可杀,不可辱”
小太监满脸陪笑,脸上全身皱纹,离近了王戍才看出小太监只是身材矮小,声音稚嫩,年纪已然不小了,他缓缓退下,去叫医师。
秦沫一直看着大铁椎,他现在一臂已断,身上密布深深浅浅的的箭矢,已然是个血人了,大铁椎也在望着秦沫,眼中满是平静与温和。
秦沫这个时候终于明白了大铁椎对他笑的含义。
小时候,爷爷教他捕猎,他们有一次撞见了身中利箭的猎户尸体,身上财物却是不缺不少,老汉神色复杂,告诉秦沫,有时结伴捕猎,众兽环伺,同伴被困,同行者又不能救,为了不让他太痛苦,不得已杀了同伴。
秦沫不以为然,追问,死的那个人跟活得那个人相比,哪个更痛苦。
老汉认真的看着他,却没有回答,良久开口道,“开弓没有回头箭”,又语重心长的对他说,“只能箭出无悔”
‘我帮了她,她还了我,我们应该是朋友吧’,昨日无心之言,今日一语成谶,现在是还的时候了。
秦沫气机流转,衣衫无风自鼓,感觉身上气力无穷,他搭起长箭,手却不知觉的颤了起来。
大铁椎欣慰的快意大笑,王戍和众骑心生疑惑。
王戍感觉不对,顺着他的目光,只看见秦沫满脸肃然,他刚想开口阻止。
“顶天立地”
秦沫对着大铁椎大声的喊,大铁椎其实已经失血过多,听不清了,但是他知道秦沫在喊他,他挣扎着站了起来,“啊”的大叫。
身旁的玄甲重骑们没有想到他身受重伤,力气竟然还如此惊人,一时按他不住。
一点寒光照。
飞箭正中大铁椎额头,大铁椎倒地身亡。
王戍一时愣在原地,始料未及。
“这可是杀人灭口啊”赶来的小太监神色如常,低眉顺眼,好像事不管己的样子。
王戍左右为难。
伍长将一切看在眼里,“是不是杀人灭口,绝非一家之言,我会如实禀报,自有秦皇定夺”
小太监不理不睬。
王戍看向小太监,“我也会如实禀报”
小太监浅浅一笑,“世子哪里的话,些许小事而已,失血过多,神仙难救,不劳公子费心了”
王戍抱拳,“还没请教”
小太监满脸赔笑,连忙还礼,“小人魏高”
“是个好名字”
不等小太监奉承,径直走了。
魏高恭敬行礼。
王戍和伍长走来,玄甲重骑直接拿下高欢,接着就要请执兰回到自己的车驾。
高欢已是颓然的任黑骑架着他,无论结果如何,自己注定凶多吉少,公主又该怎么办呀,我愧对彦王。
远处小太监骑上了高头大马,高声说道:“世子不用查了,秦皇早已知道今日刺杀”,不可察觉的怨毒目光扫过执兰。
高欢长舒了一口气,执兰满眼疲惫,手紧攒着秦沫的衣服,已经被羁押的工匠们更是喜极而泣,一个个更是哭了起来。
“我想和大铁椎出去走走”,秦沫声音沙哑。
王戍刚想开口,伍长拦住了他,“夜深林密,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刺客,你别走太远”
秦沫点头,小个背大个走。
这种事做了一次就够了,为什么还要再来。
秦沫倚靠在一株树下,这里远离了还在喧闹的车队,他莫名想念起小时候的竹海,再也没有地方让他那么宁静了。
秦沫突然精神一振,立刻就是立弓搭箭,四下无声。
“如石相击,火光一瞬”一个声音感叹道。
没有故弄玄虚,他径直走到了秦沫面前。
“你好,我是梁扶”,男子面若冠玉,神色温和。
秦沫心怀忌惮,虽然这个人毫无练气气息,但直觉告诉他,这个人极度危险。
梁扶打量着他,眼里满是好奇。
“你知道自己是什么吗”
秦沫毛发悚然,这是第二次被人看穿根脚。
“看来你很清楚,一点神光凝不住,在我们这样的人看来,你就像黑夜冒出来一轮大日”
梁扶从手上摘下一个青润的玉石手串,丢给了他,“这个可以帮你遮掩,只有你到凝神期才不会被人看穿”
秦沫拿着青玉手串,“你为什么要帮我”
“一点小礼物罢了,算不上帮”
秦沫不改戒备,相对而立。
“你跟大铁锥什么关系”
“志同道合”
秦沫愣愣出神。
“你为什么不救他?他可以不用死”秦沫双手微颤。
“他服了剧毒,无论成败,今晚是必死无疑”
“他是诱饵,你才是刺客”
梁扶默然。
“说什么服了剧毒,真要是服了剧毒,他就不会要我杀他”
秦沫语气激昂了起来,“秦皇不在,他被骗了,自知不救,这才一心求死”
“你或是你们见死不救”
树林里又显现出一个女人身影,梁扶摆手制止。
梁扶轻笑,“你自怨自艾,心怀愤懑,又何必迁怒我们呐,以后接触的多了,会清楚我们的为人的”
“你们跟大秦的恩怨与我无关”
梁扶平静的诉说,“天下大事无非两件,灭秦抗妖,你掺连其中就身不由己”
秦沫陷入沉吟,“如果你们不是让他白白送死,就说明你们之间有叛徒”,他眼里寒光一闪。
梁扶正色,“好好练气吧,你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他望向车队的方向,神色凝重了起来,“你现在可以回去了,我的故人日夜兼程,赶来见我一面”
秦沫脸色发白,内心惊骇不已,因为大地晃动了起来。